韩惊蛰人坐在前排,眼神却不受控制地一直往后视镜瞟,又震惊又无措。明明是他发现乔展搞同性恋,他这样弄得却像是自己搞基被抓包。
乔展取了车上的毛巾帮古时月擦头发,刚才有一段路没撑到伞,古时月的发梢和肩膀都沾上了点雪。
碍于有外人在,古时月有点不自在,想自己接过来擦,还没抬手就被乔展躲开,乔展动作强硬地将毛巾盖在他头上。
“别动,都湿了。”乔展按着毛巾从头顶捋下来,将零散的雪花和湿意收进毛巾里。
古时月乖乖低着头任他动作,乔展好似全然忘了前座还有人在,很自然地问起来:“喝了多少?难不难受?”
古时月听出来乔展有点不高兴,他向来爱在这种事情上展现不够大气的家夫风范。古时月立刻为自己辩解道:“没多少,就几杯红酒,人家敬我的我总不好都不给面子。”
他悄悄抓了一把乔展的手,两人的手掌在毛巾下悄悄交握,“真不多,我也不难受,你别忘了我酒量不差的。”
暂时安抚住他,古时月重新坐正,靠在座椅靠背上休息。一抬眼就和韩惊蛰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对上。
韩惊蛰目光躲闪,立刻躲开了,低头佯装佯装看手机,点了两下发现手机还是黑屏,原来早就没电关机了。
心虚地眼神再次抬起,又一次和古时月视线相撞时,古时月冲他温和地笑了笑,拿出一副标准出镜的模样,问他:“怎么了?”
“没,没怎么。”韩惊蛰说话都有些磕巴,“我知道你,你是电视台的记者。”
古时月点点头,确认自己的身份,“是的。”
见他态度无恙,韩惊蛰也不再扭捏,趴着座椅转过身来,看看他又看看乔展,不确定地问:“他说你是他老婆,是真的吗?”
乔展都要被他气笑,“这还有假?我还能造谣不成,大少爷你好歹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还能恐同?”
不过乔展想到这小屁孩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从小就被严加看管,连社交账号都要被家长监视,估计在家接受的教育也是很传统的那一套,同性恋什么的怕是听过没见过,现在这么大一对同性恋人坐在他身后,难免让他有些不自在。
“我才没有恐同!”韩惊蛰大声反驳,“我只是,只是没见过罢了……”
还真让乔展猜对了,“少见多怪。”
韩惊蛰没理会他的吐槽,还是盯着古时月看,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古时月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说:“没错,我们是……”说到一半又觉得对这这么个刚成年的青少年说他们是两口子实在有些尴尬,但乔展也在一旁看着他,比韩惊蛰更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最后古时月仍旧选择了上次对小米坦白是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他是我老公。”
韩惊蛰猛地转回身子重新坐好,后半程都没转过身来,也没再说话。
车厢里只有乔展和古时月小声的交谈。
乔展问今天饭局都有谁,古时月说:“都是我们节目组的。”
“哦,”乔展暗戳戳地又问:“没人带家属?”
古时月摇摇头,“没有,就我们同事几个。”
乔展又“哦”。
古时月看他吃味的这小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很快就顺了他心意:“不过月底我们要去团建,说是可以带家属。”
“哦,家属。”乔展故作镇定,一定要古时月先说明白了。
“怎么样家属,你去吗?”
乔展拿乔,“我看看档期吧,不一定有空。”
古时月逗他:“那我先跟他们说我不去了,别到时候人家都有家属在,就我自己孤零零的。”
乔展这下急了,“去去,我又没说不去,我去!”
两人在后座嘀嘀咕咕,听在前面韩惊蛰耳朵里全成了打情骂俏,一路上过得格外煎熬。
等终于到了家门口,韩惊蛰动作迅速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也没等司机给他撑伞,自己跑进了家里,连个再见也不说,活像身后有人在追他似的。
等人跑进家门,车子再次启动后,古时月才问起他这两天跟韩惊蛰接触的情况。
“小屁孩一个,防备心挺强的。”乔展回忆起这两天跟韩惊蛰的交流,没发现多少有用信息,不知道是不是他爸在家教过他,还是他从小耳濡目染的,面对乔展的套话他还真没说出什么重要信息来。
不过乔展也还是从这两天的接触中观察到一些东西,比如韩部长对这个儿子管教很严,平常社交媒体不允许他随便分享,图片文字都不行。
而在乔展跟他接触的这两天里,乔展发现他看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出门都不在乎电量,关机后也不会立刻去找电源充电,看起来并没有可以随时联系的人。面对韩部长的电话,他话不多,除了嗯啊是就没别的内容,基本上一分钟不到就能更挂电话。
从助理查到的官方资料来看,韩惊蛰今年回国是因为他爸跟他妈离婚,而他不想回云州也是因为他妈妈在云州。
至于他妈妈的身份,助理发来的信息显示,跟他们原本的那位合作商有关。
其中弯弯绕绕并不简单,乔展想着他得亲自再去一趟云州,最好还要带着韩惊蛰一起去。
古时月虽然不插手公司的事情,但这个项目他了解的不少,也知道他们投了很多很多的钱进去,是集团扩展版图的重要一步,也是上市之后优先级最高的项目,最近因为多方阻挠已经影响了集团股价。沉没成本太大,前进后退都是问题,乔展的压力不言而喻。
“你不要太辛苦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好的坏的,都不要瞒着我好吗?”尽管自己已经忧心忡忡,但古时月还是安慰起乔展。
乔展也明白他的担心,立刻回应道:“我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后盾,不会瞒着你的。”
携手共进不应该只是分享成功,爱人的心酸和苦楚也值得倾诉。
两天后,乔展带着韩惊蛰飞去了云州,除了随行秘书和助理,没带更多人。
原本古时月还担心韩惊蛰会不会同意跟着去,毕竟那天在车上,他对他们两人的态度还有些捉摸不透,但乔展说不用担心,全天下小屁孩都一个样,哄两句哄顺心了就什么都肯干了。
而且,乔展发现对待韩惊蛰一味的阿谀奉承并不管用,这家伙很明显的吃硬不吃软,也是从那天在车上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乔展陪他玩了两天都没能让他有点大的情绪起伏,但他只是对他不客气了两句,韩惊蛰就被刺激地不行。乔展这么聪明自然是一看就明白,看来还是不能太顺着他。
于是再去找韩惊蛰时他的态度也跟着明显变化,没有把他当成被奉承的对象,也没有以平等的身份去交流,只是用有点上位者的姿态,用那种对待叛逆期青少年就要比他更叛逆的方式和他谈。
当乔展跟他说明情况,对他说出请求时或者说命令时,活了快十九年没被人强烈的需要过的韩惊蛰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乔展猜的没错,韩惊蛰的表现也不负所望,在云州的几天让他出面的时候他都出面,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也都明白。哪怕被当成吉祥物工具人,韩惊蛰也只是稍稍冷脸,没有撂挑子不干。
对此,乔展和杨修俞都对他表示了肯定,并决定给这位新来的实习生发放奖金,以资鼓励。
只不过在乔展让他去见自己母亲的时候,刚受过表扬的韩惊蛰却不干了。
韩惊蛰态度强烈,似乎真的不愿与自己亲生母亲有更多交流。
乔展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这一次没有再命令,而是对他说:“逃避没有用,你想要的她已经弥补不了,现在你就算躲起来,躲她一辈子也还是毫无用处,只会让她觉得已经摆脱掉你这个累赘。”
韩惊蛰不说话,愤恨的表情里眼睛红了起来。
乔展接着说:“但我不逼你,来的时候我告诉过你这是出公差,你自己要把私人感情掺杂进来,我不能理解也不支持,但我还是选择尊重你。”
像是切换了相处模式,乔展难得对他露出一丝丝怜爱般的不忍心,“你还小,小孩子总有不高兴的时候,这是你的权利。”
最终韩惊蛰也没有去见自己的母亲,但他主动给对方打了电话,乔展也因此有了见面的机会。
处理完所有事情的那天,韩惊蛰别别扭扭地问他:“你是不是很可怜我。”
乔展大方承认,“是啊,我就是可怜你。”
“为什么?”韩惊蛰大声强调,“我一点也不可怜!”
乔展看他那小表情,没忍住说出实话:“我前段时间有捡到一只流浪狗。”
韩惊蛰:?
“你知道我捡到它的时候它是什么表情吗?”
韩惊蛰半懂不懂,楞了两秒后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涨红。
“你说谁是狗呢!”
乔展哈哈大笑,这些天来难得这么轻松,晚上跟古时月视频的时候还当乐子跟他讲。
卷卷正好跟剩下的两只没被领养的小狗崽围在他脚边,古时月闻言将卷卷抱起来对着镜头给乔展看。
“我们卷卷天下第一可爱呢,一个表情让爸爸记了这么久呀。”
“不是吧,这你都要吃醋?”乔展笑着说:“它是条狗!”
单独跟乔展聊天时,古时月并没有平时在外人面前那么正经,他也时常会被乔展传染,变得很幼稚和坦荡,“那怎么了,你还记得第一眼见我时我的表情吗?肯定不记得了,卷卷一条狗你倒是记得清楚。”
“谁说我不记得,”乔展为自己辩解道:“我记得很清楚,你那天……”
乔展话没说完套房门口传来很重的敲门声,乔展在客厅沙发上,离门口也近,古时月那边听得也很清楚。
“大半夜的,谁来敲你门?”古时月狐疑道。
乔展拿着手机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韩惊蛰。
“是韩惊蛰。”乔展开门前还不忘向古时月报备。
门打开,乔展看着明显喝大了的韩惊蛰,皱眉不悦道:“大半夜你发什么酒疯?”
韩惊蛰呼吸粗重,眼睛红得可怕,他深呼吸几口,在门口大声喊道:“乔展我喜欢你!”
韩惊蛰喊完的下一秒,乔展毫不留情地将门摔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没等乔展解释两句,古时月那边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被手机砸到的小狗崽嗷嗷叫起来。
乔展一句“宝宝”还没喊出来,对面就挂断了视频。
“草!”
刚刚解决生意难题没高兴多久的乔展此刻内心翻江倒海,翻的是岩浆倒的是怒海,他只恨不能将门口那傻逼小孩一把摁进去淹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