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有的梦境非常真实：鳐鱼低头摸了摸自己捧在手上的吉他——这让人怀念的触感，他轻轻拨动一下琴弦。

嗡一声，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身后接到信号的伙伴们都开始最后调试自己手里的家伙什。

最后的演出就要开始了，这好像是解散前的最后一次登台。

眼前的幕布还没有被掀开，台前的主持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下意识扭头有些抱歉的看了眼方钦，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为何，是梦境作祟还是其他缘故：这几人只有方钦一人是有脸，其他人只是一团黑影。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开朗不着调：“哥，看啥呢，没见过帅哥吗？”

鳐鱼自嘲似得笑了笑：“滚。”

不消一会，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猩红色的帷幕被徐徐拉开，仿佛揭开了命运的另一页。

或许说，这是鳐鱼自己选择的另一页。

后台的经纪人小姐紧张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的，她好像预感到了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求你了祖宗……”她在心里咒骂着，同时又祈祷着鳐鱼不要做出什么自毁前程的蠢事。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面对不公时能够忍气吞声是不是就能如愿站上更大的舞台？

鳐鱼朝评委深深地鞠了一躬：就一次吧，这一次我决定闭嘴。

他修长的手指在吉他弦上轻轻一扫，清脆的和弦在空气中炸开；身后的鼓点精准落下，贝斯手方钦默契地跟上低音。

鳐鱼微微侧头，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晃；台下瞬间沸腾，粉丝们声嘶力竭地喊着乐队的名字，欢呼声淹没了整个舞台。

“NEVER……”他准备要开口，就被台下突如其来的闪光的晃了眼——

“宋先生，请问您对抄袭指控有何回应？”

一道尖锐的提问刺破喧嚣，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记者矫健地翻上舞台，递来的录音笔几乎戳到鳐鱼的下巴。

“是他抄我的。”鳐鱼居高临下地瞄了一眼对方，然后回答。

戴黑框眼镜的记者不是谁，正是章昌：这家伙怎么跑来这里客串记者了？

乐队成员们愣在原地，贝斯手方钦的手指还停在琴弦上，某鼓手的鼓槌则悬在半空久久不肯落下。

这荒唐的一幕让台下粉丝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还有各种尖叫谩骂。

即便早已习惯了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处境，但当这一幕再次上演时，宋遥宇仍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耳边的喧嚣瞬间远去，只剩下血液在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他下意识攥紧了话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是唯一能支撑他站立的依靠。

这才是噩梦的开始——鳐鱼则被永远困在这一刻无法改变。

不知为何，耳边仍旧响起了那首该死的伴奏……

“NEVER LIE……啦啦啦啦……”

算了，不搞了——他朝台下的观众挥挥手，拜拜了您。

鳐鱼翻身乍醒，才发现自己昨晚居然怀里抱着吉他就这么睡着了，怪不得手感这么真实。

春和景明一切安好，只是那该死的手机还在歌唱：肯定是方钦那家伙趁我不注意偷偷把自己的铃声改了！

“有屁快放。”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声没好气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方钦压着嗓子说话，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哥，出事啦……”

“？”鳐鱼才刚刚从睡梦中清醒，脑子还没及时加载过来；叮铃一声，方钦贴心地传来了一张图片。

某人的拍照技术跟他的人品一样垃圾，图片糊的一塌糊涂：很显然应该是在什么的掩护下的迅速偷拍。

这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鳐鱼眯起眼睛，将图片放大再放大——

腾的一下，他从床上蹦了起来:这不是那小子嘛，对面还坐着谁……

“章昌？好家伙，截我胡！”

鳐鱼瞳孔猛地收缩，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牛仔裤就外外跑：

“你他x现在到底在哪里——”

“……日落咖啡馆……”电话那头说。

啪地一声，鳐鱼夺门而出朝日落咖啡馆狂奔而去，门口旁的时钟兢兢业业不知疲倦，此时的时针刚好指向数字“9”。

日落咖啡馆隐匿在南城中央大道的尽头，紧挨着某警局，以装潢非常复古简美式复古装潢为特色；

深褐色的皮质卡座，黄铜吊灯，还有那台永远停在1946年的老式留声机，过往的旧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

与那些新兴起来的打卡圣地不同，这里来往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熟客，我们的章警官就是其中一位。

当然，章昌风华正茂。

落日咖啡馆的老板是一位玩乐队的退休大叔，这人上了年纪越发闲来无事，于是咖啡馆的开门时间越提越早；

这倒也方便了些附近的上班族，章昌就是这么成为熟客的。

另一边，姜晴踩点推开落日咖啡馆的斑驳的玻璃门，浓郁的咖啡香裹挟着老唱片的沙沙声扑面而来。

他环顾一周，才发现章警官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三个卡座在朝自己挥手。

姜晴点点头，紧张的捋了捋洁白的衬衣然后大步流星走过去。

“早！”章警官依旧是那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这人好像永远都不知疲惫。

“早，你等很久了吗？”姜晴比划几个简单的手势打招呼，随后又发现章警官好像不太理解。

于是对面拿出专门准备的小本子递来，姜晴接过来一看这深蓝书皮的记事本上还写着“xx警察学院”。

朴实无华，很有章警官的风格。他心想。

两人一人说一人写开始了今日的会面，只不过在姜晴看来，这里的“会面”应该要改成“约会”。

“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给你点了一杯热拿铁。”章昌贴心地把杯子往里挪挪，给姜晴腾出位置写字。

“喜欢。”姜晴提笔就是喜欢。

姜晴的字迹流畅而轻盈，字体圆润可爱带着几分稚气却也写得飞快，像一串跃动的音符；

几乎是在章昌话音未落的瞬间，钢笔尖就已经在纸上划出答案。

几人又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之后陷入了沉默，姜晴总感觉身后投来一鼓炙热的视线，可一回头也发现哪个可疑人物。

“怎么回事？”他无意识地抓了抓后脑勺，低头又抿了几口拿铁。

日落咖啡馆的招牌果然名不虚传，浓郁的咖啡香在唇齿间流转，醇厚的口感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糖甜味；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姜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你说……喜欢什么类型会比较好……？”冷不丁，章昌问了句没头没尾的。

来了——姜晴手一抖差点没把咖啡撒出来。

“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聊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他越抹越黑，一抬头对上姜晴那玩味的神情，更是一下子就蔫了，越说越小声。

章警官向来是个木讷的人，平日里跟女孩子说不上两句话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得像个卡带的录音机。

于是，他回家思来想去：要想真正与郑洋洋搞好关系，关键就在于要找姜晴帮忙牵线搭桥才行，可这口该怎么开？

他摩挲着咖啡杯沿，努力回想着应用在审讯室里那些游刃有余的对话技巧，还有前辈们传授的"循循善诱"之道。

得先取得对方信任，大家站在统一战线才行。章昌捉摸着，于是就问出了这么两句荒唐至极的东西。

“我淦，一上来就这么劲爆！”方钦用菜单挡脸，竖起小耳朵认真偷听。

“我说先生，你到底想好了要点什么了嘛？”服务员小姐姐不耐烦地问，她已经过来等了十分钟，可这人还在看菜单。

“那就这个吧。两杯就好了。谢谢！”他随手指了一个英文的不知道啥东西。

“你确定？两个……”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服务员摇着头走开了。

方钦给手机都给按冒火花了，可鳐鱼还是没回复：“老大到底来了没啊……”

与此同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忘记带手机的鳐鱼正在早晨的街道上狂奔；

T恤下摆还胡乱地塞在裤腰里，皮带像条死蛇般挂在脖子上随风飘荡；他一边跑一边试图把夹克外套套上，结果被袖子绊了个趔趄。

遥想上一次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小学时睡过头，早餐都来不及吃就背着书包往学校冲。

一向疏于运动的鳐鱼此时喘得像个破旧的风箱，肺部火辣辣地疼，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怎么就急得像正室去捉奸似的？

“不过，要是被人这么捷足先登了……”他咬紧牙关，继续冲刺：自己肯定要后悔一辈子的！

与某人的狼狈不同，落日咖啡馆里的姜晴认真托腮，好像在回忆什么。

喜欢的人啊……仔细一想，这么些年好像也才喜欢过这么一个呢？他不紧不慢地在本子上写——

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