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庭雨打工的养老院，就在北山脚底下，是一栋白色的建筑，上面立着“北山养老院”的牌子，前些年还是个中医馆。

因为实在是太缺人，所以陈庭雨被特招成假期工，平时放学放假的时候也会来打工。虽然他瘦瘦小小的，但毕竟也是个青年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就是工资低点。

但对于陈庭雨来说，包吃包住就够了。

他跟陈国华会偶尔回去陈家打扫卫生，但是最终谁也没有住进去，那间屋子就那么空着，空到没有人气儿。

陈国华有自己的家，而陈庭雨游走在养老院和学校之间，过着简单的生活。

按理来说，陈庭雨这种身世悲惨学习好长得不差的男生，应该有很多人喜欢才是。穿上夏季校服白衬衫的他，活脱脱的一个标准的青春文学男主角——可惜他长得实在太矮了，赵程琳都比他高三四厘米。

虽然现在也才高一，都说还能长个儿，但是陈庭雨已经因为身高被笑话过无数次了。

陈庭雨知道自己在男生堆里不受欢迎，他又矮又瘦，说话文静的让人牙酸，喜欢跟小姑娘玩——他们暗地里都管他叫小姑娘，或者还有更难听的外号，就像同样被女生排斥的赵程琳会被人叫母老虎。

“我跟你讲，庭庭，她们简直……我不说了！我真服了，我就是想跟她们唠唠嗑，结果一听全是恋爱啊……明星啊……我去！根本插不进去话，我只是听她们谈那个，李，李俊什么，我就是问了一嘴他是谁，她们就跟看怪物一样看我……”

赵程琳的家正好住在北山看对面的小区，他俩熟识只是因为上学正巧坐的一班车。

放学以后就不同路了，赵程琳要去学校的舞蹈室训练，而陈庭雨去养老院。

或许是因为这同一趟车的巧合，让赵程琳这个沉迷星座占卜的少女认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开始单方面的认为陈庭雨是她的好朋友，好姐妹——因为陈庭雨跟她坦白过性取向。

在国内，同性恋的概念还不为大众所知，唯一出现概率高的地方大概是地摊书上和小报亭的漫画里。

赵程琳从小就国内外两头跑，父母也都是开放的人，所以很早就已经知道并且接受世界上有这类与众不同的人。

陈庭雨本不想搭理这个话唠子，但是也感动于赵程琳的不嫌弃，好奇赵程琳口中的什么双鱼天蝎天作之合、好奇她去过的国外不一样的风景……

他跟何峰就是天作之合，从星座角度上。

于是，这上学路上，就变成了一个小姑娘一直在那叭叭叭的说话，而另一个小小子抱着英语单词本一边敷衍的回答小姑娘一边背单词。

陈庭雨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赵程琳。

他感觉赵程琳跟何峰一样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子弟或是官二代，毕竟赵程琳说过她父母以为她会考上化工学院第一附属中学，还为此特地买了房子。

而她最终落到了三中，她的父母就在去三中的公交车站附近环境好的小区买了新房——陈庭雨敢肯定，要不是三中挨着军区搬出去费劲，赵程琳父母肯定会在三中附近买房。

陈庭雨没办法喜欢上赵程琳，他一向都是又阴暗又仇富的，赵程琳跟内敛的何峰不一样，她张扬又闪耀，照的陈庭雨更像阴沟里的老鼠。

所以，顾宪海时常会想，他当初爱上何峰，是否还带着看他跌落凡间的幸灾乐祸呢？

没有同病相怜，只有幸灾乐祸。

他不知道。

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家在市里买十多套的房子一样。

他们学校分班分的还是特别快的，在刘志伟开完会的第二天，他们就填上了表格，然后该走人的就赶紧走。

一班就在二班隔壁，搬个书也快，到班后，陈庭雨找到了标着他姓名的座位。

临走前赵程琳单方面的跟他约好，咱们以后就要当三中文理双霸，要霸占三中的文理第一三年。

陈庭雨觉得好笑，没放在心上。

分班的流程还是一样枯燥又乏味，座位是按数语外理综成绩坐的，而失去文综助力的陈庭雨，在班里排第三。他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好位置，专门吃老师的口水。

虽说是新班级，但是老师有一半都是老面孔，而他的英语老师还是那个板子哥，反而二班的英语老师换了。

每次他看到陈庭雨的时候，都在吹胡子瞪眼的瞪着他的大眼睛，然后明里暗里的说陈庭雨针对他——毕竟文综和语文都很好，怎么英语就不行了呢？是不是不好好背单词？

陈庭雨真怀疑英语老师是不是打他打的比别人重，为什么别人都是嬉皮笑脸的下去，而他被打的又疼又麻，坐下半节课才能缓过来。

每当这个时候，陈庭雨就会暗骂这英语老师是个傻逼，跟李存田一样的傻逼，区别对待的大傻逼。

早上分完班，就开始紧锣密鼓的上课，下午最后两节课都是英语，那犊子当着新同学的面点他，还阴阳怪气他，说什么“某些同学太骄傲了迟早会遭报应……”之类的话，听的陈庭雨想上去撕了他的脸。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陈庭雨收拾好东西出门，就被赵程琳抱了个满怀，这人早上还因为他转班而伤心的嚎啕大哭——虽然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装的。

其实他转班也是为了避嫌。

可惜光他避嫌也没啥用就是。

今天赵程琳好不容易得了假，他们一起坐公交回去。赵程琳死活要去养老院陪陈庭雨，陈庭雨实在没办法，只能求救似的去看前台正在看电视剧的院长。

院长明显扭曲了陈庭雨的意思，给他放了一天的假，让他跟同学出去玩，当然，是不带薪的。

陈庭雨看看自己飞走的钱，又看赵程琳狐狸般的笑容，感觉心都要碎了。

为了钱。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溜达的地方，赵程琳建议去新开的大润发看看，或许是不远的原因，他俩打算走着。

陈庭雨只感觉无聊，他从外衣兜里掏出来打火机和烟，点燃抽了起来。

然后烟被赵程琳打掉了。

看着省吃俭用才舍得买的烟和火机就这么被没收，然后扔进垃圾桶，陈庭雨的心更碎了。

他在心中暗骂，但是面上没表现出来。

“别抽了大哥。”赵程琳对他的称呼变得一直很快:“这玩楞对身体一点也不好，听姐妹儿的话，姐妹儿也不想抽二手烟。”

陈庭雨被她拽着离开，只能看着自己的解压宝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真惨啊。

等到新开的大润发门前，陈庭雨抬头看着这四层高的建筑，去年过年他还和叔叔他们一起来买过东西。

进入里面，赵程琳负责购物，陈庭雨就在身后推车跟着她，很快的，推车就被堆满了。

大润发里还有琴行，和买各种乐器的地方，会有电子琴或者别的乐器可以试用，陈庭雨路过那里，一打眼就看到立在那的大提琴——

不得不说，他想何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