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收拾好情绪,迅速挽起一个礼貌得体的笑容:“请问此处是否是刘运公子的住所?”
一行金色小楷的信息自左向右在面前之人的头顶显现:
“刘运,男,年27,刘余同父异母的弟弟。”
看着这串简短的话,林枫愣了愣。
“我就是刘运。二位来此处找在下,可是有何要事?”刘运将门打开了些,看着前面的林枫。
林枫回过神来,点点头,拱手道:“在下无间社林枫,同无间社方隐年一起奉命协助刑部和大理寺查办阁下兄长被害一案,特前来找刘公子了解一些信息。”
闻言,刘运面上的笑意淡下去些,侧身往屋内让了让:“既然如此,二位里面请,咱们到屋里聊吧。”
随刘运进屋坐下,林枫便看到了一个趴在窗边往外看的小男孩。
“这是……刘府的小少爷吗?”她看向刘运。
刘运点点头。
那个小男孩看上去约莫两三岁,穿着很精致。从侧面看,脸颊白白嫩嫩,两只手搭在窗沿上,面向窗外,不知是在看什么。
“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林枫走到他身边蹲下。
他回过头来,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看见她时弯眼笑了。
“他听不见你说什么。”刘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叫刘清许,两岁时染了风寒,一场高热过后,耳朵就听不见了。”
看着小清许身侧的身份简介消散,林枫心情有些复杂。
刘运向他挥挥手,接着伸手示意:“来,到叔叔这儿来。”
小清许看见,便自凳子上下来,跑上前抱住了刘运的腿。
见状,林枫和祺云对视了一眼。刘家小少爷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叔叔。
“二位请坐,想问什么随便问吧。”因为房间内只有临窗的两把椅子,刘运抱起刘清许坐在对面的床榻上。
“小清许年龄尚幼,一年前又失聪,他失聪的原因是你的兄长告知你的吗?”林枫看着刘运说。
他犹疑了一会儿:“这……和我兄长遇害有什么关系吗?”
“别紧张,”祺云笑着开口,眼神里却有一丝探究之意,“就当闲聊便好。我们了解一些刘老爷的事,也能更好破案。”
“此事,当时是兄长在家信中告知我的。”刘运看着身边玩着自己衣摆的小清许叹了口气,“清许自幼聪慧,抓周时又抓了算盘,本想着日后定能继承刘家产业。没想到,天意弄人。”
“虽然你们相处不久,但小清许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林枫说。
“可能是因为我和兄长长相肖似吧。我和哥哥虽并非一母所出,但哥哥的生母在生他时难产去世,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习性也难免类似。”
“既然如此,你们兄弟两人的感情应当很好吧?”
刘运点点头:“兄长年长我几岁,一直很照顾我;又自幼聪明伶俐,我也很仰慕他。出事后,我本想送他的尸骨回瑶州老家安葬,奈何刑部尸瘟突发,加上天气炎热,路途遥远,只能将遗体交予刑部处置。”
“那你为何将你的侄子从他的母亲身边带走?你知道刘夫人现在的状况吗?”林枫的眼神锐利起来。
“正是因为知道目前嫂嫂情况不好,小清许又年幼,我才将他带在身边照看。刘家血脉,不可流落在外,这是我们家的祖训。日后,清许也是要跟我回瑶州生活的。”
“那刘夫人那边呢?无论你们刘家祖训如何,刘夫人毕竟是你的嫂嫂。她现在生活得如此艰难,你忍心视而不见吗?”
“我自知愧对嫂嫂,但在下和嫂嫂毕竟需要避嫌,避免惹人非议。此事同兄长遇害无关,就不劳二位关心了。离京前,我自当亲自登门拜访嫂嫂,表示歉意。”
方才林枫的话说的并不好听,但不知刘运是心中有愧,还是毫不在意,他只是微垂着头,礼貌地拱了拱手。
祺云用眼神示意林枫后,起身说到:“今日多谢刘公子配合,多有叨扰,我们二人便先行告辞了。”
将林枫和祺云送到房间门口时,刘运说:“若是兄长的案情有了进展,还望二位能够传信于我。”
“一定。”祺云颔首应下,便拉着林枫离开了。
到了楼下,林枫愤愤道:“早知道就不给他带东西了,真是白瞎了。”
想起什么,她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对小清许到底怎么样,小清许看起来倒是对他挺亲近的。”
“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祺云看向林枫。
“我不知道他的话哪句真,哪句假。”她摇摇头。
“你回想一下,方才问他的问题,和他的回答,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顺利?”林枫细细回想,“你这么一说……”
脑海里逐帧闪过刘运的话和神情,林枫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在回答我的问题时,说的太顺了,有些事我还没有问,他就自己说出来了。而且那些话术,就像是……”
“提前排练好的。”祺云沉声道。
“还有,我们刚到时他似乎也不太惊讶。照理说,他和富商案并无直接联系,已经排除嫌疑,所以官府之人也不会来找他。但他却表现得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这个刘运,肯定有问题。”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林枫咬住下唇。
“既然我们不便行动,那就先看他如何动。”祺云回头看向天香楼门口,“他们东西还没拿到,我不信他会一直按兵不动。一旦有所行动,必定露出破绽。届时,我们便可一举拿下。”
林枫点点头:“既然如此,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无间社,吃过午饭后还要给刘夫人送饭呢。 ”
“嗯。”
太阳自东侧斜上方渐渐爬至头顶西侧,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洒下灼人的明黄。随后风卷云动,它又缓缓降落,消失在西面城郊的山头后。
吃晚饭时,林枫心事重重。
今日去刘府时,刘夫人依然疯癫痴傻,不知何日才能恢复正常。她和祺云干脆将以后给刘夫人送饭一事都揽了下来,这样每日能看到她的情况,他们心里也有个数。
口中的排骨已经啃得干干净净,林枫将骨头夹到盘子里。抬眼时,她注意到对面的温冉正有气无力地戳着碗里的米饭,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温冉,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枫微蹙着眉。
“没事,”温冉摇摇头,“就是着了凉,染上了风寒。昨日我爹让人抓了药,吃完饭让喻尚帮我煎一下,吃过药就好了。”
“生病了还是要注意休息,别拖严重了。”林枫说,“吃完晚饭早些回去休息吧,没做完的工作交给我就好。”
“没事,我可以的。”温冉挺直上身,打起些精神,“这几天你已经够幸苦了,怎么还能让你因为社里的事忧心。”
“我本来就是无间社的一员,无间社的事务本有一份是我该做的。反倒是这几日,你们帮我分担了不少,我才能专心应对突发的状况。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林枫眨眨眼睛,“听话,养好身体才能更好地和大家一起战斗呀。”
想了想,温冉不再坚持,用力点点头:“嗯!”
晚饭后,林枫在自己的屋内整理稿件。办公的前院只点着走廊屋檐下的几盏小灯,虽略显昏暗,但照明够用了。暖黄的灯光洒在庭院中,融解在素白的月光里,伴随着纸张翻页沙沙的声音和后院喻尚洗刷收拾的细碎响动,林枫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平凡而忙碌的踏实。
日报的工作早已步入正轨,温冉的这部分工作,她做起来也得心应手。今日她在,所以顾言总审完稿件后将其它部分的稿件也送过来给她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已近戌时末。
林枫理好稿件放至一旁,抬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来时,祺云端着一个盘子,迈入房间。
“喻尚看你这几日操劳,气色不好,给你做了一份红枣银耳羹。”
看着祺云将盘中的小碗放到她面前,她笑着捧住碗,感受着透过碗壁传来的暖意:“喻尚人真好。”
“怎么样,今日的稿件都处理完了吗?”
林枫喝着银耳羹,只是点点头,没出声。
“那一会儿喝完银耳羹,我送你回去。”
“嗯?”林枫一愣,手里的瓷勺不小心和碗一碰,发出“铛”地清脆一声,“侯府的马车回来接我,不用送了。”
“今日你回去的晚,京都又不太平,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祺云笑着说。
“那好吧。”林枫歪头。
林枫和祺云出无间社大门时,街道上已经基本没人了,只有无间社的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顾言拱手和二人道别:“我去书坊送稿子,明天见。”
“明天见。”林枫朝他挥挥手。
看着顾言上了前面那辆顾府的马车,祺云说:“咱们也走吧。”
候在马车旁的竹月目光在祺云和林枫的面上来回扫了扫,见林枫往马车这边走,又回过神,上前搀扶林枫上马车。
“小姐,慢点。”
祺云正要上前,忽地,一阵羽翼划破空气的声音自半空传来。他侧头,一只雪白的信鸽正向下俯冲,渐渐靠近后又拍打着翅膀减速,稳稳落在祺云伸出的手臂上。
“怎么了?”林枫听到动静,又从马车上下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祺云指尖捏着从信鸽脚上卸下的纸条,眉间微皱:“刘运那边有动静了。”
“怎么说?”
“我派去盯着天香楼那边的人说,刘运出了天香楼,朝着刘府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