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贺怀知第一次这么早忙完躺在床上。

电子沙漏灯发出幽暗的光，细沙从上面的漏斗缓缓掉落，在电音响的放大下发出窸窣的助眠音。

等细沙漏完，漏斗自动翻转，又开始了新的循环，来回往复。

贺怀知的呼吸逐渐平稳。

万籁俱寂时，本该睡着的他睁开了眼。清明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坐起身，打开了小夜灯，难以置信的盯着被子下的某一处。

那颗沉甸甸的水蜜桃仿佛带着魔咒。

“哥哥……你喜欢吗？”

“那个、我有……有对象了。”

“我和我男朋友是异地恋，所以……”

“你喜欢吗？”

“我有对象了。”

“喜欢……吗？”

“哥哥。”

他脑海中不时会有恶魔低吟，尽管克制了但效果不尽然，就像禁果效应适得其反。

贺怀知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对方已经有男朋友……有男朋友了还敢给他拍黄照！

贺怀知想到那个罪魁祸首，想到罪魁祸首的黄照，想到罪魁祸首背着对象对他施展的勾引……

忍耐到太阳穴鼓鼓的跳动了一下，脖颈上冒出几根贲张的青筋，浑身肌肉紧张的剑拔弩张。

一种隐秘的禁忌的快感猛烈地侵蚀他的思想。

他开始强制冷静自己，却让他意识到大部分男人都是卑劣的，包括他自己。

贺怀知第一次有这种清楚的认知。

·

又是寂静的夜，又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是手机发出的沉闷震动。

戏霜被吵醒，迟缓了半晌反应过来有人给他发信息了。

几点？

02:37分。

有毛病？？谁大半夜不睡觉啊？

戏霜划开手机，看了眼信息。

【·：你男朋友是谁？】

敲，贺怀知你有毛病啊？你是什么阴湿男鬼吗？只有半夜地府才通网是吧？臭傻逼。

戏霜被吵醒，一看是贺怀知顿时怒上心头。手指在键盘上吧嗒吧嗒按了很久，就在堪堪发出去的前一秒，理智回归。他看了眼信息，清醒了，又看了眼贺怀知的话。

你男朋友是谁？

什么男朋友，前提那得有！

得知发信息的人是贺怀知，他放下手机，仰头倒在了床上，继续安心睡觉。冥冥中他心底生出一股恶毒的启发，真要有男朋友才好，有男朋友才去勾搭你！反正又不是他当小三，是你贺怀知！承受道德谴责和内心煎熬的也是你贺怀知！

那么骄傲的人要是哪天知道自己当小三了，内心该是多么崩溃。

嗷~

想想就爽了。

当然一切也只是想想，戏霜也根本不可能为了报复贺怀知去谈一个子虚乌有的男朋友，得不偿失。

第二天空闲下来的时候，戏霜才慢悠悠地回了贺怀知的信息。

【小方不方：什么男朋友？我还是个宝宝（土拨鼠探头·jpg.】

贺怀知看到他的回复，眼神一暗，指尖戳了一下他的头像，心说还真是爱撒谎的骗人精。

骗人精的蜡笔小新头像换成了微露脸的自拍，头微微侧摆，凌乱的头发遮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俊秀挺拔的轮廓，皮肤在黄昏下白的几近发光。嘴巴是能看得最清楚的，唇形微带肉感，一看就很柔软，适合指腹轻轻碾压。

贺怀知失手拍了拍骗人精的头像，不过他没多少慌张，而是从容不迫模棱两可地说：“自拍很好看。”

他贺怀知也不是谁可以随意玩弄的。

骗人是要付出代价。

贺怀知也不急着戳穿戏霜的面孔。

·

得到贺怀知的夸奖，戏霜一时分辨不出是说他的头像还是那几张照片。

寥寥无几的信息中那些色情的照片变得万分刺目，他脸色逐渐闷红了，不敢多看。可渐渐的，周围空气似乎略有粘滞，一瞬间将他带到昨天暗昧的氛围中。

贺怀知给他发了信息，他又不能不回，不回信息就意味着他输了一筹。

他几乎是屏着气打字。

【小方不方：那哥哥干嘛不回信息，我还以为哥哥不喜欢。】

【小方不方：哼，我看你就是故意不回信息，故意钓我】

【小方不方：以后不可以这样，不然我真的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

【·：没有】

【·：不会了。】

戏霜只是想示弱博取一些优待，没想到效果卓越，令他反倒不安。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他察觉出贺怀知有点不同了。

依照臭莽子自大的性格能回信息就已经是对方祖上积德了，哪像今天这样百依百顺，还和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会真的是小裙子攻势起作用了吧？戏霜蓦然一惊，很快想到爱情大师鲁·郝·迅说过的话：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好色？他不上套，只说明你还不够烧。

就连戏霜也不敢扪心自问说自己不好色，不然会被男色之神惩罚再也看不到大乃乃。

所以真的很有可能贺怀知就吃昨天风情小短裙那一套？！

自认为琢磨透贺怀知的喜好，戏霜蓦然睁大了眼睛，心中腾升起一股诡异的骄傲和畅快。

你看就连传说中高冷洁身自好的仿AI都能拜倒在他的裙子之下。戏霜得意了，语调却欠欠的：“哼，那你还故意不回信息，也太坏了吧。我生气了，要哥哥哄我。”

要是贺怀知当真沽名钓誉宁做柳下惠，他渣起来还会有点愧疚。可既然他是这样的真面目，他也就心安理得报复回去了。

戏霜认定贺怀知的转变一定是因为那几张淫靡的照片。

于是那个臭莽子在他心里本就不堪的形象再度拉胯。

戏霜趁热打铁：【哥哥你以后不会继续冷暴力我吧？】

点没直接不回答，而是说：“只要你男朋友不介意。”

戏霜：？

怎么又扯上男朋友？

请问你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吗？就喜欢人夫类型，享受背德的快感？

原本戏霜只是吐槽，可越想越觉得如此，不然贺怀知不会几次三番提到男朋友。

戏霜：！

口味也太重了吧。

戏霜噫了一声，还没想好怎么回纤细，点引用了一条信息。

【·：[我生气了，要哥哥哄我]地址给我，给你寄个礼物。】

瞬间戏霜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就拒绝，他们是一个学校的，要是被发现了那还了得。

同时这又是一个非常好的自证身份的机会。只要坐实了他在外地求学的人设，任臭莽子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成天在他眼皮底下晃悠的老实人。

戏霜立马就回到：“好的哟，不过最近想换房子了，等我搬了新家哥哥在给我寄礼物吧。”

“哥哥想送我什么呀？有点小期待～”

【·：你喜欢的。】

戏霜来心里一突。他和贺怀知的交集不多，甚至都没过多透露三次元的信息，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除非是……

戏霜耳朵泛起了红潮，忍不住嘀咕，我喜欢的？我看是你喜欢还差不多，臭流氓。

暗骂了一声，戏霜将手机扔进了包里，趴在桌上听着催眠的英语课。

直到有人叫起他。

戏霜睡的两眼迷蒙，醒来后教室的人几乎走光了。郝阳阳站在他桌前，旁边还有一个人。

模糊的、陌生的五官。

戏霜不认识，疑惑地看向郝阳阳。

郝阳阳：“摄影系的，薛吾。”

郝阳阳挤了挤眼：懂吧～狗爹～

说实话，戏霜不懂。

视线清明后，戏霜才看清薛吾的脸，侧脸轮廓确实有点眼熟，像那天看到的窗边少年。

薛吾很白，肤色是由内而外的白润，透着莹莹的光泽。干净利落的碎发盖住那对秀气的眉毛，眼眸含水，鼻子秀挺。唇色略淡，有点M唇的弧度。

非常漂亮清隽的脸，整体的少年感非常强。

面对生人，戏霜有点拘谨，和他打了个招呼，拎起包和郝阳阳率先走在前面，小声嘀咕：“你大课不上就是跑去找他了？”

刚才的公共课郝阳阳没来，找了个代课。

郝阳阳脑袋凑了过来，捂着嘴小声解释：“嘿嘿我去挣钱了，他们系缺个模特，你猜他给我拍照，给我多少？”

戏霜大胆回答：“六百？”

“错！”郝阳阳比划了一个数字，戏霜瞪眼，好家伙这是抢钱吧。

他只见过花钱请摄影的，没见过摄影倒贴钱给模特的。

瞬间薛吾的形象在戏霜心理肃然起敬，老实在的艺术人。

郝阳阳：“中午我请客。”

戏霜：“必须！还得是你会做生意。”

“那拍完了吗？”

“哪有那么快，三套不同拍摄风格，而且都是人物照。光是衣服就十三套，还要带点面妆。”

薛吾是新媒体艺术专业，拍摄风格偏向文艺类型，画面充满艺术感引人入胜。构图和人设，妆容都需要细细打磨。郝阳阳从早上七点忙到中午才确定好拍摄背景和妆造。

戏霜惊讶：“那不得好几天？”

薛吾：“不用，我拍照只要找到感觉就很快。”

郝阳阳：“那你找到感觉了吗？”

薛吾摇头。

郝阳阳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一周有几节大课、选修课。

三个人交谈间走到了第二食堂。

A大有分别有三个食堂。第一食堂是本校的大食堂，多半是自助窗口，菜单固定。第二食堂是招商引进的各类小吃档口，几乎网罗了各地美食。第三食堂就差强人意，没有第一食堂的味道好，也没有第二食堂的品种林立，但胜在便宜量大。

正直饭点，堂食区坐满了不少学生。三个人一走进去没有引起丝毫注意。毕竟大家都在埋头苦吃，哪有功夫看进来的人是谁。再说就算是帅哥又怎么样，还能当饭吃？

摄影系和书法系两大系草扎堆在美食中，瞬间泯然于众。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