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江07想到自己今天说的那番话，一定让林清野难过了。但是江珏向他投降，他总得拿出点诚意来不是。

所以，他选择不告诉江珏。

江珏继续道：“今后你就正常上学，正常和他接触。”

江07从玻璃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剥开，一只脚蹬在上面，江珏看的直皱眉头，长腿一伸将他的脚踢了下去。

江07被踹得身子一歪，连手中橘子都差点落在地上，他回头怒瞪始作俑者，只见那人双手抱于胸前，好整以暇作壁上观。

行，看他年纪大，不跟他计较。

江珏勾唇得意，接着上话。

“但是——”

“但是——”

江07的声音同江珏一道响起，江珏眯着眼睛看去，见他眉间透来的得意不比自己方才少。

一个蜜枣一个巴掌，算是被眼前这人玩透了，江07当然肯定比他多活十年的自己一定会有个“但是”。

江07扔掉手中的橘子皮，将橘肉一口塞进嘴里，酸涩的汁水在口腔里瞬间爆开，上一秒还春风得意，下一刻却被酸涩刺激得眉头直皱，弯着腰想吐却不能吐，只能皱巴着脸囫囵吞了下去。

酸涩的味道在他口腔里乱蹦，江07尚未缓过头来，耳边便传来某人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上当了！”江珏探过身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抛上抛下，“我让你但是，我让你吃东西一口吞！老实没？”

面前的水果是他今天去市场买的，他以前高中的时候陪林清野在市场乱逛，买水果时在那家商贩身上中过招，一个个小橘子酸得掉牙。他吃橘子向来一口吞，那天在林清野面前可是丢了大人。

江珏记到现在。

今天去了又碰巧那商贩在，便想着买回来坑坑自己，改掉吃橘子一口吞的坏习惯，防止以后在林清野面前丢人。

果不其然，上当了。

江珏乐得没边了，看自己被自己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笑感。

江07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最好能一直这么笑下去。”

江珏一听，这不是在祝福自己吗，喜滋滋地接受了，并说：“不是所有橘子都甜，你最好改掉一口吞的习惯，别某天用我这张脸丢我的人。”

原来还记着刚才的仇、刚才的怨。小心眼。江07暗自评价。

江珏不再抛橘子，而是也拿着剥了起来，义正言辞谴责江07：“不准岔开话题。”

谁岔开话题了？江07懒得喷他，直接说：“但是——然后呢？”

小橘子剥起来容易得很，但江珏也挑剔得很，细细将橘络一根根剥下。

“但是，林清野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要告诉我。”

橘络被慢慢剥干净，江珏抬眸看向他，“就这些，如果你答应，也可以向我提要求，只要我办得到。”

江07没想到他居然是和自己进行等价交换，看他那死样不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威胁自己都算是意料之外了。

但是他既然说了，江07又怎会拒绝。

“好啊，至于要求，”江07同样直视他的眼睛，“我还没想好。”

江珏闻言，轻笑一声，收回视线，将已经被剥干净的橘子举起来，江07的视线也随之上移。

随后，江珏一口吞了那个橘子，品尝片刻，最终在江07火热的目光下，缓缓开口，“看来你运气不好，这个橘子是甜的。”

江07气愤地泄了一口气，连橘子都跟他作对。

一想到这，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个好觉。

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就去上了学。

夏修见他，追着问：“黑眼圈这么重，你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奇了怪了，那我怎么没见你上号？”

江珏总不能说自己被一个酸橘子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太没面子了。

笑一下算了。

这一笑不得了，夏修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结巴着问：“珏儿，你今天……被鬼上身了……吗？你刚才笑得好恐怖……”

林清野听到夏修的话，轻轻偏头，恰好同江珏的视线撞在一起，林清野没过多停留，只是一瞬便转了回去。

江珏并未移开视线，反而落在了林清野脖子上细密的汗上，衬衫后背处也有隐隐约约被浸湿的痕迹。

九月中旬的清晨七点，气温并没有那么热。

林清野……很容易出汗吗？

林清野皮肤白，只要热起来，皮肉下便透着淡粉色，和昨天下午被他质问后，烧红的脸完全不同。

一想到这，江珏便觉得昨天的自己是有些混蛋，别人好心关心他伤势，自己却这么不领情。

得找个机会——

找个机会干什么呢，道歉的话他现在还没学会怎么说。

夏修看着江珏流连在林清野身上的目光，心中疑惑地冒泡泡，昨天两人的关系还带着点火星味儿，怎么今天江珏的眼神怪怪的？

最终他得出一个答案——

江珏被鬼附身了。

珏儿被鬼附身了！

夏修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扶着江珏肩膀，好似壮士赴死般，一脸严肃说：“珏儿别怕，为父这就去折柳来为你驱鬼！”

江珏对夏修的弱智行为无言以对，一个国际友好手势在夏修眼前竖起。

“没事滚回你位置上去。”江珏作势抬脚踢他，夏修当然不可能任他踢，一溜烟跑走了。

林清野本以为没休息好的江珏自然会像之前一样两眼一闭就是睡觉，但今天破天荒地翻开了英语课本，对着比脸干净的书端详起来。

事实上，江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总是别扭地想着该怎么向林清野表达自己的……歉意？

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名为“体面”的鸿沟，谁都不愿先跨过去。

江珏思来想去，昨天语气确实冲了点，何况那个人都跟他求和了，那自己便稍稍“伏低做小”，也和林清野求个和。

又一张跟着江珏的可怜的纸被扯了出来。

下笔如有……如有乌龟慢爬，一分钟过去连笔尖都没点到纸上。

低头对他而言还是太难了。

背单词的背单词，背文言文的背文言文，更有甚者歌曲大乱炖。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杂乱又无序的思绪。

刚写一个「对」又立刻划掉，就这么来来回回划掉好几次，终于引得林清野侧头。

江珏察觉后急急忙忙将纸揉在一起。人在尴尬的时候会装作自己很忙，几页英语书被翻来覆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幸林清野并未停留在他突兀的动作上。

江珏顿觉没意思，道个歉而已，他江珏向来光明磊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胸怀浩然之气……

就这么夸了自己三分钟后，在被揉皱的纸上写下——

「你今天吃雪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