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陆宁的随从前来禀报要事,凌伯钊和虞灵走到一旁。
“晚上......你过不过来吃饭。”这是定亲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虞灵莫名觉得有些不自然。
凌伯钊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盒子:“路过看着好看就买了。晚上想吃你做的,就是可能得晚些到,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虞灵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成色不错的玉簪。她向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价值,将玉簪插上,盯着凌伯钊很是欢喜:“好看吗?”
凌伯钊看了一眼她的发间,矜持地点了点头,扭过头去就是不看她的脸。
虞灵扯了扯他的袖子,凌伯钊斜眼,终于伸手将她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不知什么时候随从已经走了,陆宁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凌伯钊回来时候已经将近子夜。
夜深万籁俱静,众人已经入睡,客舍堂屋独留一盏灯火,屋内的人静静等着归家的人。
虞灵放下手中的书,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不错,没有受伤。
一旁的陆宁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扶着左臂,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虞灵对陆宁点了点头,钻进一旁的灶房。
不一会儿虞灵端着个锅子出来,里面有有各式春菜豆腐香菇并着切片的雪花肉,茶色的汤底咕噜:“你们回来得太晚了,夜里多吃容易积食,用点夜宵早点睡。明早我给你□□吃的羊肉汤。”最后一句确是对着凌伯钊说的。
两人奔波一夜,一碗暖暖的汤锅入肚,登时手脚暖和,疲乏尽消。
虞灵出门,和外头随扈提醒一声,灶上有闷着的羊肉汤可以都去吃上一碗。
为首的副官抱拳一礼,安排几人轮流去吃了。
待他们吃完,虞灵收了碗碟,又提醒道灶上有热水,自去歇息了。
第二日晨起,虞灵蒸上几屉鲜肉小笼包子,病号也可以吃。又快手擀了面,煨了一夜的羊肉汤冲进碗里,再点上葱花香菜,就是肉食动物凌伯钊最爱的北地风味。因着陆宁身上有伤,虞灵特地让孙家婆婆熬了香菇瘦肉粥,并着几样咸口小菜。
虞灵解开围裙放在一旁,倒了清口的茶放在凌伯钊和陆宁跟前,又自己倒了一杯喝着,对着陆宁说道:“陆公子身上有伤不能吃羊肉,用些清粥最好。”
凌伯钊专心在一旁吃着面,他最爱这口。
陆宁看着虞灵点点头,低头专心用饭。
虞灵像个操持家中的普通女子一般送走了凌伯钊一行。
今日天阴,虞灵回房,换上一身绸衣,慢慢上了妆,简单梳了个随云髻,又插上凌伯钊送的玉簪,提着一把油纸伞出门。
阿莹和老钱已经在外等着了。
三人登上鹳鹊楼,高处风大,阿莹衣裙翻飞。她闭眼感受着高处凉风,望着远处的滚滚笋江,直觉得心胸宽阔。
“你瞧,那是不是个人?”阿莹惊呼,指着江上漂浮一物。
众人定睛一瞧,还真是个人。
很快那人便被救了上来,呛出一口水,似是被吓得不轻,张口嚎哭。
这是个年纪尚轻的男人,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他,冲上前就抱住,嘴里哭道:“这不是我的四儿么,我可怜的四儿呀!你这是怎么了呀……”
四儿抓着来人:“爷爷……爷爷,族叔快去救爷爷呀!爷爷让我先跑了,快去救救他……”断断续续众人听出来,原来今日有一伙外邦人要渡江,四儿和爷爷接了这活,谁知道到了江心突然都拔了刀,命爷爷要把渡船按照他们所说往林銮渡方向去。林銮渡近日让官府封了,说是查出了罪臣之物,轻易不许人靠近,如今这番况景居心叵测。
“他们要杀我祭什么神开路,爷爷将我推下水,我一路泅水过来……呜呜……快报官!快报官去救救爷爷……”四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人不做声对视了一眼。
杀人祭路,是北庭人开战前的做法。他们敬奉路神,坚信以活人血祭路神,可保心想事成一路平安,每每开战前定要杀一个国人。
林銮渡距孙氏客舍不远,快马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不怕这伙外邦人奇袭林銮渡,就怕他们潜伏周边,伤了平民。
笋江有秘宝的消息看来还是没捂死。虞灵皱眉。
三人随即返程。
孙家客舍是附近唯一能容纳多人又对外营业的齐整房子,往日里这是快用午食的时辰,周边人家俱是炊烟袅袅,孙公吆喝着孙子家来吃饭。
今日灶房里炊烟依旧,却没有了孙公的声音。
阿莹眼神一凛,上前敲门。
“谁呀?”孙公的声音如常。
空气安静了两息,虞灵感觉暗处有眼睛在窥伺打量。
阿莹开口:“我呀孙公,我们回来啦,快开门。”语气欢快,似乎今日在外玩得很是意犹未尽。
孙公开了门,眼神灼灼,带着些复杂。
“这是来了新客?”虞灵进门,看着地上的水渍,扫了扫门窗紧闭的空屋,“可还方便?”
“方便,方便。”孙公低声“客人们若是无事还是尽早归家。”
老钱鼻子最是灵验,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北庭人那股子即使洗了澡也去不掉的独有体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虞灵见状点头一笑:“我们无事也索性走了。就是瞧着一会便下雨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午后果然这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个不停。
入夜,雨越下越大,竟是瓢泼不止。
孙公亲自送来晚饭,叮嘱三人晚上无事莫要出门,锁好门窗。
窗外是雨点狠砸,屋中一点灯火如豆。
黑暗深不可测,就要把人生吞活剥。
虞灵拿着一把短匕端详,正是孙家幼林之前拿着的那把未开刃。
像每部惊悚悬疑片的开头,莫名失踪的人们,匆忙遗留的线索。
这把短匕似乎匆忙间被人磨开了,只有尖处一点锋利,柄上还残留着一点暗黑的血迹。
虞灵沉思。不急着走,是这头大队人马越不行动,凌伯钊那头就多一些时机。
这帮人显然知道秘宝行迹,就是不知为的是秘宝,还是陆宁,甚至是凌伯钊。
为了秘宝,就是求财,目的多半和朝廷一样,缓解财政紧张,或者用作民生或者用作军饷。为了陆宁,就是斩了皇帝臂膀,当年凌衣作为交换的都兰礼物如今小鱼已经杀了七七八八,躲在潭底的大鱼心急,杀了陆宁,不仅搅混朝廷这一潭深水,受益的人可多,甚至北庭捡起这条线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杀了凌伯钊,凌衣后继无人,即便如今军中新秀崭露头角,但正是全国整军新旧交替之时,群龙还未出新首,诛杀了凌伯钊就是灭了北军士气,性价比也挺高。
得救的四儿已经报官,留给这头的时间不多了。为今之计,上计,先将这伙人摸清来历,全部生擒了交给朝廷去拿捏北边的新皇帝;中计,留下头目性命,朝廷自有会做文章的人;下计,把人全杀了,让凌伯钊他们无后顾之忧。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解决了,救出人质。
哎,头疼。虞灵幽幽叹了口气。
灯油燃尽,屋中陷入黑暗,呼吸渐沉。
雨仍在持续不停。
一声春雷响,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黑暗中,仿佛有手指轻抚过脸颊,指尖微凉,上头粗粝的触感带过,下头的凝脂战栗。
来人似乎对这脸皮爱不释手,恨不得下一秒占为己有。
虞灵感觉自己被一头贪婪的狼紧盯着,佯装温柔却掩饰不住的垂涎,啖其肉喝其血。
对方呼吸更为粗重,有种自娱自乐就要攀上极乐巅峰的快感,一点温热液体滴在虞灵脸上。
怎么比我还要变态!虞灵猛的睁眼,一掌就扇掉他一个牙齿。
脏话在嘴边绕了几圈,终究是憋了回去。一闻原是口水,心中仿佛有块石头落地,又是庆幸又是恼怒,口水也没好到哪里去!
直布陀见美人醒了就想上来一亲芳泽,谁知教美人用刀抵着脖子。
不过弱女子而已,他轻蔑一笑就要夺刀将人按在床上,谁知那手腕如有千斤,一个翻飞,自己刀没抢到还被人击了后颈,人事不知。
屋外望风的听见里头咚一声,似乎是撞上床板。不由嗤笑,真是个莽汉,这中原女人比北边的娇柔,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待会儿轮到自己,肯定细细疼爱,尽量不让美人吃苦。
虞灵下床找了条绳子将人捆了,还是原来船上绑小丫头的“挂鸡式”,将人头朝里塞进柜子和墙面的大缝,轻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
喝完水,又躺回床上,守株待兔。
雨声大,外头望风的贴着听里头动静,应该是完事了,犹豫了会,还是手脚轻轻进来了。
内室床上侧躺着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正在沉睡。虎背熊腰的同伴不见踪影。
来人警觉,转身立刻要退出房门。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任来人怎么也想不到,草原上最常见的套马圈套住了自己的脖子,猎手手劲极大,马儿挣脱不及随着力道直接就往床上飞去。
白日里温婉秀丽的江南姑娘此时化身女罗刹,力道不减眼看就要勒断他的脖子。此人扯着脖子上的布带,从靴筒中抽出匕首就要割断布带,不料姑娘双腿一剪匕首掉落,下一秒那剪刀腿就夹在男人脖子上了。
口鼻闻着姑娘的大腿是何等香艳之事,可惜如今男人马上就要牡丹花下死了。
挣扎间,男人感觉自己四肢被制动弹不得,平日里练的拳脚功夫全都使不出来,因为缺氧眼前冒出金花,只能一边努力抬头呼吸。一边寻反击的时机。
突然后颈剧痛,他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