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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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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逾白窝在山上巩固境界,一坐就是一夜。

她这次是内视,阵仗没有上次那样大,简直称得上是悄无声息。

但剑峰外,可就没这么风平浪静了。

那些内门弟子想来对于他们这些亲传的事迹如数家珍,今夜过后,怕是她奚逾白的名声又一次在各山之间遍传开来了。

论起传闻的速度,功绩远不比笑料来得快。

奚逾白修炼完毕走出了屋门,朝初生旭日望了一眼,抽下背上的木剑,手指抚摸上已经尽力显得锋芒毕露、但还是粗钝的锋刃。

“也许……”

她轻声开口。

“今后就要与你相伴一生了。”

说完,她沉默了片刻,将剑重新插回束带里,往山下走去。

路过四师弟的前院时,她正好看到余宵站在门口端详前梁,于是扬声喊了句:“四师弟。”

余宵扭头见到是她,连忙走过来。

“大师姐?今日不修炼吗?”

“刚巩固完境界,下山一趟。”

奚逾白迎着阳光眯起眼,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问他:“前阵子我带回来一个重伤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余宵了然。

“大师姐是说那个经断骨碎的李聂风?”见到奚逾白点头,他才继续说了下去,“他现在在三师兄以前的屋子里养伤,有妙华师叔的丹药,想来快好了。”

“住在剑峰?”奚逾白有点惊讶,“那他平时怎么饮食起居的?”

“师父让二师兄每日给他带饭——”

“……”

奚逾白此时若在喝水,已经尽数喷出去了。

她想了想,甚至有点心疼那个养病的孩子,忍不住摇头笑道:“让二师弟那只‘阴阳怪气壶’去照顾病人?师父真是……也不怕把人噎死。”

余宵也很无奈,摊开手说:“我和小师妹当时都不在,这活只好他干。”

“小师妹如今回来了?”

“刚回来。我估计现在不是在十更峰,就是跑东极阁去了。”

“等她回来,你跟她说一声。”奚逾白闻言扬唇一笑,“大师姐找她练剑。”

余宵应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遗憾。

奚逾白接着下山,目不斜视地路过姜会邬的屋子。

她走到山腰密林一带时,突然心念悄然转动,想去看看那位伤患怎么样了。

普通百姓伤成那样,基本难逃一个死字,他却活了过来,不知道会有何感想。对于这个人,奚逾白其实心里是有些佩服的,因此当时才会萌生了带他回山的念头。

说来惭愧,都说修道是苦其身炼其志,但奚逾白身为修道者,第一回对他者的意志感到震惊的时候,对方竟是个凡人。

她向来念随心动,身随意行,于是抬脚便走。

她一路跃过枯枝白草遍布的荒路,看到了残破的前院,还没走到就眯了眯眼——三师弟早就下山了,这屋子实在是年久失修得厉害。

豁牙的篱笆失了作用,被奚逾白一步跨过。

她路过主屋的时候朝大张的破旧房门里看了一眼,发现有居住过的痕迹,被子都四四方方地垒在床尾,人却不在。

这么快就能走了?

奚逾白正想着不愧是妙华长老,推门跨进了后院,一眼就看到了矗立在萧索残桓中央的李聂风。

他原本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了推门声后,不带什么感情地回望,却看到了一张记忆尤深的脸。

李聂风明显一愣,接着似乎是怕她跑了似的,急切地快步走过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奚逾白面前,在她伸手之前拜伏了下去。

“小子李聂风,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他这么多天都没再见到奚逾白,以为她不会来了,却没想到还能见着,所以一定是要给恩人磕响头的。此刻被奚逾白托着磕不下去,竟一下子来了倔劲,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起。

奚逾白其实可以直接将他提起来,但想了片刻,还是没这么做。

她松了手,一根手指却仍点在李聂风肩上,叫他磕不下去。

“我本是举手之劳。”

她俯身轻声开口,说得慢而清晰:“你这大礼,我受得不自在。”

李聂风感觉她的发丝如柳絮般在额前拂过,人声低柔如雨落珠坠,整个右耳霎时酥透了。

他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清朗无双的眸子。

奚逾白唇边带笑,笑意却不进眼底。她话说的认真,神色中便也带了些专注,从那不经意的逍遥疏狂下沁出,宛若上好的陈年烈酒,扑面而来的纯粹几乎要将李聂风浸透。

少年怔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耳尖已然红了。

他自知失态,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抬眼。

“于仙人来说是举手之劳,于小子来说,却是铭心镂骨之恩。”他垂头坚定答道。

奚逾白无奈一笑。

她察觉到指下的身体不再发力,于是收回了手,随口说道:“怎么还叫仙人?你的伤快要好了,今后有打算吗?”

地上的人顿了顿,规矩地垂着眼直起身。

“小子明白自己本属药石无医,如今得蒙深恩捡回一条命,原是该报恩的。”

他额前沾了尘灰,目光也像蒙上了尘。

“只是我家破人亡乃是人为,父母弟妹…死不瞑目之仇,是一定要报的。”

他昂起头直视奚逾白,央求道:“请仙……请容小子先了了仇怨,后必定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奚逾白御剑时听过那句泣血捶膺般的“死生不得安”,对他的心思早有预料,因此并未显现出什么反应,只是略一俯身扶起他的手肘。

“我不会拦你。”

她说:“如今可以起来了吧?”

李聂风眸光瞬时亮起来,借着奚逾白的力起身,又躬身做了个长揖。

奚逾白又被迫站立原地受了半礼,突然有些后悔进来了。

她来这原本是想看一眼救的人恢复得如何,好形成个有始有终,可李聂风伤好的极快,反倒是像是她故意来讨这份恩情一样,失了大道的蕴意。

她沉默片刻,趁着少年还未起身,足下金光一闪,扭头就走。

李聂风听到了衣袂飘动的声音,直起身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清朗的声音缥缈地从远处传来。

“你下山之事自有人安排,若有什么想法直接找他便是,别过!”

李聂风有些怔愣地空望着,耳中听着这句暗藏着“后会无期”意味的话,心里突然生出一份浅淡却持久的惆怅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缓缓地收束五指紧攥成拳,再抬眼时,目光里已经没有了迷惘。

奚逾白已经踏上了木剑。

她飞出约五六里时,却突然叹了口气。

灰袍人的事,连她一个修道者尚且要寻求师长掌门的帮助,何况一个两眼一抹黑的普通人呢?李聂风手刃仇人的心愿,估计永不得偿了。

这件事已属仙门范围,不应再将凡人卷入其中,因此她一字没提。

“死生不得安……”

她念着这句话,突然生出莫名的滋味来。

似是某种浓重的爱恨,隔着一层坚冰与她遥遥对望,朦胧又压抑。

她两鬓发丝被清风朝后撩去,觉察到自己道心微动,于是就着御剑的状态盘腿而坐,开始默念心经。

点点金光随着她的吐纳从剑上撒下,消弭于无形之中。

木剑沿着清岳山脉,一路向东行去。

斩风交还了开山玉柄,也禀报完了事情,大步从太清宫里走出,刚行至殿前,几个弟子只见白光一闪,峰主就已经乘着纯钧飞走了。

姜会邬隔几日就会报一下山上养伤的那孩子的情况,今早他再来报的时候,说的是“已经能下地乱跑了”。

这种恢复速度在凡人里,算是极快的。

斩风在巨人岩给他疗伤的时候,摸出他的根骨极佳,只是未经指点一直没开蒙,但经过三人轮流灌灵疏通,体内已经开始适应并不受控地游走丝丝灵气了。

他几年没收徒,如今见到个天赋悟性都极好的孩子,一时之间很是心痒。

斩风心念一动,落到了山腰里。

他从后方走近那处破屋子,察觉到里面似有异动,故意收敛了脚步气息,悄悄地从后院缺口处向里暗中观察。

李聂风不知从哪捡到了一根手臂长的细棍,握在手里,正向着虚空劈砍。

他自幼习武,走的是聂家拳和青龙刀的双路数,前者的持中敏捷和后者的大开大合结合起来,却在中正凌厉上做到了极致。只是李聂风此刻心情压抑,一心想着求快求猛,原本正气凛然的刀法沾染了两分偏激八分狠戾,剑气直指晴空。

他心里全是仇恨,反倒心无旁骛。

他练得专注无比,对体内的充盈之意视而不见,斩风却看得清清楚楚,自他挥剑的手臂起,一层浅淡的光华已经覆上了少年的身体,随着动作迅速扩展向身体各处。

李聂风打了不知道多少遍,愈发感觉全身发热,以为是大病初愈所致,却仍然不肯停。

直到一缕灵力冲破了体表的束缚,随着挥“刀”的动作带出,将地上砍出一道大口。

少年才猛地一惊,住了手。

四周气流突然莫名地开始推搡着、挤压着他,却又往他身体里面钻去。

他从未有过这种又像是被无形的天地压着,又像是无所依托般飘然的感觉,只觉得身体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论他如何拼命调配,仍异样万分。

细棍“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李聂风摔了一跤又爬起来,踉跄着往屋内疾走。

斩风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憋了片刻,终是没忍住,站在院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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