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姐妹说话时,四个孩子也在御花园里玩儿的高兴。赏花,喂鱼,左念恩和永乐还有小瑞儿偶尔吟几句诗,作几个对子。下人们在凉亭里备了茶水点心,几个人就在这儿坐着说话,其乐融融。
但是,左思恩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她早就听说紫禁城里有最大的校练场,什么兵器都有,马更是世间难得的宝马,反正至少比她现有的木马,短矛带劲。
打起了去校练场的心思,左思恩坐不住了,她又喝了杯茶,然后跟弟弟妹妹们道:“我去更衣,一会儿回来。”
永乐道:“让庆公公领你去吧。”
“不必!”左思恩急忙拦住,心说让人跟着我还怎么去找校练场。“我自己去,不用麻烦。”
不等永乐再说什么,她急吼吼的跑了。
独自在宫里兜了一大圈儿,左思恩才好不容易出了御花园,这可比誉国公府大多了。
她回头望去,呼出口气。
“这皇宫是真大,光是园子就这么大。那校练场该怎么找啊?”
她加快了脚步的到处乱跑。
宫里的侍卫们知道她的身份,更看她一个十一二岁小姑娘,便也不拦着她,没想到这家伙竟不知怎的闯到了乾清宫。
*
此时乾清宫里,韩庭一身朝服立于龙书案前,面色凝重道:“本来想着他若能返回鳌国,继承王位,幸许对咱们有利。可谁知护送他出关的人回来说,将到北江镇时,让那小子给跑了。”
罗域脸上神态难以名状,生气且带着无奈。
韩庭口中的“小子”正是疾风,当日他假扮罗域诱出鳌国奸细,算是抵命救下罗域,还因此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份。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是流落在外的鳌国王子。
其母隐藏在北镇抚司多年,一直暗中寻找她儿子,没想到寻到时,竟亲手杀了他。她死后,人们从她身上搜出两本书,一本是易容术,一本是变声术。当年她只教给儿子易容术,还未来得及传授他变声术时,就已经被叛徒把那时年幼的他偷走了,从此也彻底断了他对自己身份的记忆。十年杀手生涯的磨砺,让他变得冷漠,麻木,甚至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也并没有显得有多诧异或是期待,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瘫脸。
罗域感激他救命之恩,并没有将他的身份暴露给太多人,还耗费五年时间为其续命医治。没想到这命硬的,还真在五年后奇迹般的活过来了。
在疾风醒了之后,罗域将这那两本书还给他,并将他身份告之,还护送他出关回国。可没想到这家伙并不领情,中途竟然跑了。
联想前次永乐公主被一来历不明的人救了之后,罗域就有点怀疑是他。但是放着好好的一国之主不做,甘愿回来做别人身后的影子,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心爱的女人总被人惦记着,这滋味儿着实让人不好受。而这惦记他女人的竟还是自己的恩人,尽管他救自己的动机不纯,但救了就是救了,这让一向重义重信的罗域就拿疾风毫无办法。
他满面愁容,正寻思着要不要把疾风很可能已经混入宫的事告诉韩庭,忽然一宦官跑了进来,“陛下,誉国公家的大小姐不知何故,急匆匆奔乾清宫来了。侍卫们知其身份,不知该不该拦着。”
罗域一怔,誉国公家的大小姐,那不就是自己的长女吗?她怎么不在后宫,跑这儿来了?
罗域在外和皇后还有一子一女的事,世上没几个人知道,连韩庭也不知道。闻言有人在宫中随处乱走,他道:“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是皇后家眷,也不该如此肆意妄为呀。”
罗域嘴角抽了抽,道:“那不过是个孩子,应该是头回入宫,迷了路吧。”
稍稍寻思,他倒也想见见自己的女儿。便打发走韩庭,还叫宫里的下人都出去。
左思恩在宫里转了大半天,别说校练场了,就是连匹马的影子都看不见,眼见天色渐暗,她也有点心急,可偏偏皇宫这么大,现在就是想再回御花园和其他人汇合都找不到路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遇到这种事,她心里也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这时,她看到前边有座宫殿,金匾上书:乾清宫。
她也不知乾清宫是干嘛的,但里边至少应该有人吧,进去问问,回御花园的路怎么走。
她小心翼翼的走进乾清宫,就见这若大的宫殿里竟然没人。她本来想离开,却被当院里兵器架上摆着的一杆长矛吸引。
看到这长矛,左思恩眼神顿时亮了,几步走近,忍不住伸手抚摸。
“哇,这和我那杆好像啊。”
她越看越喜欢,刚要从架子上摘下来,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猛的回头,就见对面站着一人,身高体阔,器宇轩昂,面色平和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她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不知何时何地见过他,一时就愣住了。
罗域自从梅陵与自己这个女儿分别,就再没见过,一别近十年,女儿的变化简直惊人。但纵是如此,他还是从她眉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是谁?”
父女俩对视良久,左思恩忐忑的问。
罗域嘴角弯起,“这里是乾清宫,我是乾清宫的侍卫。”
“侍卫?”左思恩总觉得这个人和她一路走来时所见的那些侍卫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对她的质疑,罗域只轻点了一下头。
“你又是谁,怎敢乱闯乾清宫?”
左思恩道:“我,我爹是誉国公,我娘是南镇抚司指挥使,也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今日我娘带我入宫见皇后娘娘。我本想去校练场看看,谁知这皇宫太大了,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当听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口说她爹娘另有其人时,罗域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又听她说想去校练场,不禁好奇,“校练场?那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想看看,听说那里有很多兵器,很多良驹。”
罗域这时想起,他这个女儿从小好武,之前他还为此让宫里人专门给她打造过一杆长矛。此时想起,他问,“你喜欢这些?”
“是啊,从小就喜欢,我还有一杆长矛呢。”说着左思恩指着面前的长矛,“和这杆很像,只是比这个短一点。”
罗域闻言上前从架上拔起长矛,目光在长矛上扫过,随后将它递到左思恩面前,“试试看。”
左思恩看着面前的长矛两眼放光,她迟疑中忍不住伸手过去抚摸长矛,随后双手托住矛杆。
罗域没松手,再次叮嘱,“这矛很重。”
左思恩点头,罗域这才试探的松了松手,左思恩卯足力气,但当那杆矛落到手里时,那沉重的感觉仍是让她吃了一惊。
她双手猛的往下沉了一下,看着身子就要坠下去,罗域早料到她拿不动,他的手就在下边接着,但眼看就要接住长矛时,那杆矛竟在他手掌上方停住了。再看左思恩,她小脸胀得通红,却倔强的硬生生托起了长矛,双臂用力一转,竟将它立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地上尘土被荡起,在长矛脚下飘荡。
罗域称奇,没想到女儿的力气竟这么大,小小年纪竟能托起他的长矛。这日后若稍加练习,定成大器。
待将长矛立到地上,左思恩大口喘着粗气,“好重啊。”
罗域看着这个女儿,越看越欣赏。心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啊。
“这长矛,比我那个重太多了。它的主人是谁呀?”左思恩爱抚着手里的长矛问。
罗域笑了笑,“我的。”
左思恩满脸不可思议,又问,“这么重的家伙,拿起来都费劲,你真能武得动?”
“当然了。”
罗域答得云淡风轻,左思恩反而不太信,“我不信,你武给我看看。”
“好啊。”
罗域欣然从她手里拿过长矛,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反手一挥拉出架势,随后淡然一笑,武动起来。几十斤的家伙在他手里就像根普通的棍子,唯有不断传出的“嗡嗡”声,才能证实它的分量。
左思恩看得呆了,这个大叔的动作也太好看了,她好羡慕。她盯着他的动作目不转睛,一双黑色的瞳仁里满是他眼花缭乱的动作。
待罗域武完,左思恩几步过去,满眼崇拜道:“哇,你好厉害呀,可以教我吗?呃,我可以拜你做师父吗?”
师父?
既然不能认回女儿,师父也是父。
罗域欣喜,“好啊。”
左思恩当即跪地,给罗域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罗域俯身将她扶起,不觉眼里竟有些发热,他看着这个忽然间长大的女儿,越发感觉愧疚。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好啊,好徒儿。”
打量女儿片刻,他道:“那日后你每次入宫,就到乾清宫找我,我教你武艺。”
“多谢师父。”
罗域转念,问道:“对了,你母亲不是会武吗,你为何不跟她习武呢?”
左思恩道:“母亲也曾教过我几招,但母亲教我的功夫,我不喜欢。”
罗域不解,“同是功夫,为何不喜?”
“母亲教我的功夫,是与人单打独斗,可我想学的是以一敌众的功夫。这样,我就能当将军,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罗域听后更加欣慰。既然女儿有此远大志向,他也想指点指点她,以便她能走得更高更远。
他点点头,问道:“你认为你母亲的功夫是单打独斗,那学习弓马骑射又能敌多少人?”
左思恩想了想道:“听说当今皇帝是马上皇帝,有万夫不当之勇,他能以一敌万。”
“哈哈哈哈……”罗域朗笑。
笑罢,他道:“以一敌万,那不过是外人夸张之辞罢了。”
顿了顿,“不过,有个东西,你若学好,不仅可以以一敌万,还可以敌得过十万,甚至百万。”
左思恩眼睛又亮了,“师父,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
罗域故作神秘,“你稍等。”
说罢,他走进宫殿内,等他再出来时,手里握着本书。
他将书递过去,左思恩不解的接了这本书,看着上边的字,眉头皱起,“《孙子兵法》?”
罗域笑道:“任何功夫克敌之数皆有限制,唯有善用兵法,才能调兵遣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届时别说万人,就是十万百万,克敌制胜亦不在话下。”
左思恩听得都呆了,看着手上这本书直愣愣的,两眼放光,仿佛已看到千军万马奔腾的场面。
再抬头时,左思恩对这个师父更多了敬重,这的确是她真正想要的。没想到,这个刚见面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师父,竟这么了解她心中所想。
小姑娘心里高兴,如遇知音,看着师父眼睛里烁烁生光,却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罗域又将一张列好的书单给她,“这里另有些兵书,你可一一寻来研习。”
“多谢师父指点,徒儿会好好学的。”左思恩接过书单将它夹进书里,然后宝贝似的揣入怀中。
罗域看着女儿眼里微微泛起湿热。
将书放好,左思恩抬头问,“师父,徒儿叫左思恩,还不知师父大名。”
“左,思,恩。”罗域一字一顿的重复她的名姓,心里有一丝苦涩。“师父的大名暂不便告诉你,待你他日考中武举时,自会知道师父的大名。”
左思恩笑得更开心了。
夜幕降临,父女二人的身影在青砖地上拉出斜长的影子。
左思恩望了眼西下的太阳,有些不舍的对罗域道:“师父,徒儿要回去了,不然母亲和皇后姐姐会着急的。”
罗域点头,心里也同样不舍。“好,你下次入宫,我们再见。”
“嗯。”
左思恩辞别了“师父”,罗域随后吩咐人暗中给她引路,左思恩这才顺利返回与家人汇合。
*
夜幕下,左宗宝早就在府门外等着了,急得左右踱步,当看见自家马车时,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我夫人回来了。”
马车停下,他立刻迎过去。邬玺玥从马车里探出身,他上前扶也她的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们姐妹许久不见,自是有很多话要说。几个孩子们一见如故,也玩儿的久了些。”邬玺玥说着回头朝左思恩扫了眼,“还有啊,你女儿在皇宫里差点儿丢了,到晚上才寻回来的。”
“啊???”左宗宝急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