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是没有呼吸的，更别说是脚步声了。

尽管如此，但也并非绝对不会被发现。

那非同寻常的气息如同沉寂已久的烂肉发出的腐臭一样令人作恶，李阅和林之阳同时嗅到了那抹不属于活人的气息。

“楚时让开！”

李阅一把将楚时往旁边推去，紧接着快速转身，朝着前方打出一掌，幽蓝色的光芒从掌心瞬间迸发而出，那如同蓝色的光芒一样的炎火快速朝着那个试图偷袭他们的恶鬼袭击而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火焰将那恶鬼浑身包裹住。

幽蓝之炎是冥神司四十九署工作人员必备的技能，对恶鬼具有绝对的伤害力，伤害程度依据其施展者的本身能力和输出力度所定。作为四十九署高级执行官，李阅的幽蓝之炎可以轻而易举让一个普通的恶鬼燃烧殆尽。

“喂喂喂……”林之阳看着似乎没打算控制力度的李阅，赶紧劝阻道：“收着点，还有事情要问呢……”

李阅瞥了林之阳一眼，无奈收回手掌，转头看向被吓到的楚时，关心道：“没事儿吧？”

“……”楚时摇了摇头，但没说话。虽然的确有些被吓到，但楚时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能镇定下来的另有其人。

此时此刻的季云川觉得闹不闹鬼已经不算什么了，让他大为震撼的已经变成了他的老板和公司副总的李阅和林之阳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楚时看着已经被吓得缩在床的一角的季云川，赶紧走过去想要安抚他一下，却还没走近就遭到了对方的阻止：“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你别过来！”

显然，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和心里，这个跟李阅和林之阳一同出现在这里的楚时也并非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普通人那么简单。

楚时伸出的手悬在那里，看着面对他露出明显恐惧和困惑的季云川，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现在这个状况，他也没时间跟季云川从头说起。

楚时收回手，愣了愣才开口：“不要怕，没事的，我们是来帮你的。”

“……”季云川没有回应，依旧蜷缩在床头一角，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在这种状况下，他微微抬眸，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因为李阅的幽蓝之炎而逐渐平息下去的恶鬼。

他很意外自己竟然能够看见那个东西。毕竟那个做噩梦的晚上，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周围蛰伏，并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存在，所以才会觉得一切只是一场梦，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恶鬼挣扎着在地上滚来滚去，林之阳见状，立马走上前去蹲在他跟前，不屑道：“别动了，你也不看看你今天遇上的是谁——真是不自量力！”

那恶鬼似乎听明白了林之阳的话，瞬间安静了下去，没有再继续挣扎，只是幽蓝之炎的灼烧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些呜咽，听上去似乎十分痛苦。

季云川虽然仍旧惊恐不已，但看到那恶鬼竟然真的安静了下去时，对楚时那句“我们是来帮你的”才有了一些实感。

“楚时……”他看着收回手打算转身的楚时，轻声叫了一声，“你过来一下……”

楚时本想过去李阅那边看看情况，听到季云川的声音后，缓慢转过身来看向他：“……”

季云川眨了两下眼，欲言又止：“你别走……我害怕……”

在这个境况之中，他没办法去信除了楚时以外的任何人，他所信赖的人，只有他认为是朋友的楚时，尽管他很清楚在楚时那里，自己的重要程度并没有如此。

平日里总是一副乐观向上的季云川，此刻却像被大雨淋湿的流浪狗一样，他裹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低垂着眼眸，头发垂下遮住了额头，由于没有睡好，眼底的乌青十分明显。

楚时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扯了一下，那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好像也曾这样对被称为最好的朋友有过这样最纯粹的关心。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但此刻，他的心却给了他最无法否认的答案。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季云川当成自己可以交心的朋友了。

回想起进公司这半年多的相处，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早已对季云川推心置腹了。无论是工作时的委屈还是生活中的烦恼，无论是每日一起上下班的同频还是那些从容聊天瞬间……这些稀疏平常的事情，正是他们是朋友的证据。

可是，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楚时却在一瞬间产生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朋友，不过就是人生中的过客罢了。当背刺那天到来的时候，伤心难过的只有自己罢了。被朋友伤害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就该吸取教训。

不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可怜虫，我根本就不要朋友！——内心深处突然响起的声音制止住了楚时本欲朝着季云川走去的脚步。

“楚时？”看着突然变得奇怪的楚时，季云川担心地叫了他一声，只是沉浸在自我挣扎中的楚时根本没听到那个声音，仍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见了，恐怕会以为他才是被恶鬼缠上的人。

看着楚时状态越发不对，本来还紧张不安的季云川突然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朝着楚时走了过去，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双手搭在楚时的肩膀，语气充满了担忧：“喂，楚时，你没事吧，你不会被鬼附身了吧……楚时、楚时啊、我的朋友楚时，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别吓我啊……”

充满关心和不安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些颤抖的手，被捏的很疼的肩膀传来了温暖的触感……这是真心的在担心自己，无论怎么去看，这一切都不是虚情假意。

楚时更加确定——是真的，季云川的友情不是假的。

“……”楚时突然莫名笑了起来，抬眸惊喜地看向季云川那张因为担心而有些扭曲的脸，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冲着他笑得更加浓烈。

“？”季云川看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楚时，一脸懵逼，突然捧起楚时的脸用力摇晃了起来：“楚时啊，你给我快醒醒，醒醒……”

“别摇了！”被季云川毫无控制地摇晃着，楚时觉得要是再不制止，自己可能没被恶鬼弄死，就被季云川给摇得身首异处了。

听见这声喝止，季云川停下动作，愣了一下后将楚时的脑袋一寸一寸给正了回来，然后仔细看了看此刻看着他一脸无语的楚时，欣喜不已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时觉得季云川可能是被吓疯了，所以现在才会做出这些让人困惑不解的行为，但在此刻的境况下，他也不想像平时一样去吐槽他两句，只能点了点头：“对，我没事儿，所以你冷静点——”

“不过，”在楚时的安慰中，季云川的视线迅速落在了李阅那边，“他们……到底是谁啊？”

“老板和林副总啊，”楚时不以为然回道，“难道你不认识？受了点惊吓难不成还能失忆了？”

季云川摇头，颤抖着嘴唇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样子跟老板和林副总的样子一模一样，但大晚上突然出现在我的卧室，而且能够操纵那种蓝色火焰，甚至站在一个像是鬼一样的东西面前的人……这怎么看，他们都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吧，他们应该只是长得像吧……”

楚时：“……”

楚时以为季云川这个人应该能够看清现在的情况，但没想到，他竟然想用长得像来否认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就是李阅和林之阳。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很难相信，平时在自己身边出现的活人会拥有那种类似于超能力的力量。现实生活又不是漫威世界，也不是修仙世界，更不是灵异世界，这一切场景都显然超出了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范畴，所以很难让人信服。

但事实却无法否认，因为李阅和林之阳，同样也是客观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的人。

“很遗憾……”楚时叹息道，“你现在并不是身处一个梦境……”

所以，他们都是真的。

尘埃落定一般的结论吓得季云川连呼吸都停滞了，良久之后，他才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看着李阅那边不发一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那边，李阅和林之阳并未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清楚，所以李阅在那恶鬼的面前蹲了下去，开门见山问道：“喂，谁指使你的，你想对那家伙做什么？”

恶鬼周身缠绕着幽蓝之炎，极致的灼烧痛感让他面部表情扭曲，他龇牙咧嘴，却死命坚持着没有求饶。

“既然这样……”李阅缓慢抬手，张开了手掌，“那我不介意让这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一些……但如果你开口的话，或许我会饶你一命……”

人活着的时候怕死，人死掉之后同样怕死，虽然这两种并不是同一种意义上的死，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却是相同的。

眼见李阅就要动作，恶鬼一咬牙，开口道：“等一下！”

话音落下，李阅手一顿，嘴角浮现出满意的笑容：“那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