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下班后，李阅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准时离开公司，待到所有员工都下班后，他走进了还亮着灯埋头苦干的林之阳的办公室。

李阅是个闲散老板，公司里面的大小事务差不多都是林之阳在处理，他为数不多的用处就是出面签签字或者在不可避免的场合和一些合作方聊聊天罢了。

虽然这样对林之阳有些太残忍，但李阅却也没办法。

虽然他也很想亲力亲为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但在冥神司里面，他没有像林之阳一样拥有数以千计的手下，而且还有陈司南那样的得力干将在。

四十九署在冥神司里面是一个极为特殊的部门，因为需要处理的都是一些特殊事件，所以面临的危险也相对较高，所以整个冥神司，几乎没人愿意主动投身这个部门。

而且自从上任署长放弃继续担任署长后，曾经跟随他的属下也一并放弃了职位选择跟他一起轮回转世了，这场大变动直接导致了四十九署人丁不旺的现状。

李阅是当时唯一选择坚守下来的人，虽然后来也有发展一些员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部门总是留不住人，这么多年来，他的手下也就那么三五个，现在也是，他统共能够安排的人只有四个，这四个人平时被他安排到了安宁市的四个方位，各自负责一个区域的安宁。

而他自己则是哪里需要就要去到哪里，有时候甚至还要国外出差提供援助，所以才一直没时间管理公司。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整个环境都还算太平，所以他才能有时间待在公司。

不过，比起第八署的业务量，四十九署的业务量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毕竟这个年代了，人们生活幸福美满，也就没那么多怨气滋生，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恶鬼的诞生。

林之阳听见开门又关门的动静，埋在堆成小山的资料的头缓慢抬起，见来人是李阅，没打算搭理他，继续埋头处理着工作。

李阅径直朝着他那边走了过去，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随意那么一坐，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选季云川？你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有意思？”林之阳没抬头，玩味笑道，“我对那种一看就是个好孩子的男人才没兴趣呢。”

李阅不信：“你确定？”

林之阳仍旧埋头处理着资料：“我你还不了解吗，我的取向一直都是那种可爱小巧惹人怜爱的类型，像季云川那种身高体型的，不是我的菜。”

李阅勾唇一笑，忍不住揶揄他起来：“那只是你约人的取向吧，并非你的恋爱取向……而且，你根本也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吧，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吧……所以理想型这种东西，根本也不具有任何参考意义吧！”

林之阳将看完的一册资料放在已阅的那一叠资料上方，回道：“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想要季云川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会像某人一样对公司的人下手，那可是职场大忌……”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在阴阳自己，李阅听后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又轻笑道：“那是因为什么？”

“看来你最近有点松懈了，竟然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地方？”林之阳终于抬起头看向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阅，神色认真道：“清名苑最近很不安宁啊，你作为四十九署的高级长官，难道一点都没发现吗？那个地方，最近总是发生诡异事件啊！”

“……”李阅神色凝然，严肃道：“什么诡异事件？”

林之阳对李阅最近的松懈有些无语，解释道：“上次我俩不是在那里压制过一个即将恶化的魂魄吗，那个时候你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吗？虽然后来你因为有事先走了一步，但待到你走后我察觉到了另外不对劲的气息，后来我派人监视着那里，才发现那个地方每到夜晚都会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李阅神色紧绷起来：“……”

林之阳继续道：“那个地方……每天晚上都会有冤魂徘徊在那里……”

李阅神色凝重地听着，虽有疑问，但也没有打断林之阳的话：“而季云川那个人，体质好像有些特殊，似乎能够吸引恶鬼的前去纠缠……但又很奇怪，那些恶鬼似乎不能对他怎么样，每天晚上都只是徘徊在他的周围，什么也不做……直到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李阅眉头微微皱起，没有说话，听着林之阳继续道：“他的身上一定藏着什么，我想弄清楚那个事情……”

这番话并无什么可供人指摘的地方，这和林之阳的真实身份也算沾得上关系，尽管这听起来更像是自己要去管的事情，但是既然有人替他管了，他也不想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不过，这个事情，好像和让季云川成为他的助理没什么关系吧。

想到这里，李阅玩味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堂堂第八署尊贵的署长大人，拥有数以千计的手下，竟然还亲力亲为操心着我的事情，看来是觉得我部门的人着实太少了，想帮我们一下，对此，我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这些话的内容倒是听上去无比有诚意，但林之阳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刚想戳破对方的玩笑，李阅就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些事情跟让他成为你的助理有什么关系？”

闻言，林之阳一愣，但片刻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我没说有关系啊，让他当助理只是我一时兴起罢了，你都可以配一个自己喜欢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李阅瞬间脸色一沉，“喂！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也不要这样去开普通人的玩笑……”

“什么玩笑？”林之阳否认道，“我可不是在开他玩笑，我是真的觉得他这个人不错才选中他的，虽然可能能力不如楚时，但也是可造之材，对我工作会有帮助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但你已经越界了，你利用刚才的事情给他施压了，你还觉得这个没问题吧？”李阅面露担忧，“如果被发现了你的身份怎么办？你要如何解释？”

林之阳不以为然，耸肩道：“那有什关系？等事情完了我会消除他的相关记忆的。”

李阅对他这种处理方式有些难以置信，摇头道：“你太乱来了！记忆对一个人来说，无论是幸福还是悲伤的都是他真实存在过的证据……忘记一切的人并非真的就一定会幸福的。”

就像他一样，忘记自己的来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走到了现在。

成为冥神司的人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他记不起一切，就连名字都是别人告诉他的，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名，反正就这样用到了现在。

但林之阳和冥神司的其他人却跟他不一样，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来历，唯有李阅，在冥神司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比起你……”林之阳没有察觉到对方神色的异样，无奈道，“我应该不算乱来吧，你让楚时成为摆渡人这件事情，才是真的乱来啊！”

面对反驳，李阅却道：“我没办法，如果不这样，他没多久就要去你那里报到了。”

“是啊！”林之阳无语地笑道，“他本来死期将至来着，说实话，我倒是很乐意亲自办理他的死后业务的，但因为你的原因，我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不过看来，你对他是认真的？”

“……”对于这个问题，李阅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以对。

林之阳越说越激动起来：“真是没想到啊……堂堂四十九署高级长官李阅，竟然也会有如此不理智的一天，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面对戏谑和不解，李阅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在片刻之后，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开口道：“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为什么这样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的这里……”他抬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样……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我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但随着接触的次数一点一点变多，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后来我才明白，那种感觉——名为心动。”

他说的无比深情，平日里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瞬间变得柔和许多，但在林之阳眼里，只觉得他太糊涂了。

“真是可笑啊！”林之阳摇着头，“那个被冥神司所有人都认为是个无情果断的男人，竟然也会有沦为恋爱脑的一天，这还真是让人无语啊……不过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为了另一个人这样变成一个不像自己的人……”

“我——”被林之阳一席话怼得无法反驳，李阅张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愣在原地，良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之阳的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的确，在和楚时接触后，他已经逐渐变得不再像那个现世的人所认识的李阅了，更加不想那个冥神司中的人所认识的四十九署的高级执行官了。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仅仅是因为那个人。

这实在是……太离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