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完发去菜市场以及回家的一路上，周静云仍喋喋不休说着相亲那个话题，楚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冲着周静云无奈问道：“外婆……您觉得我长得很差吗？”

周静云突然愣了一下，直直看着楚时那从小就被人夸好看的脸，摇了摇头：“没有啊，你这张脸在十里八村那也是村草级别的。”

不管是不是村草，反正从小到大，楚时听得最多的就是夸他长得好看的。

楚时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是觉得我能力不行吗？”

“不会啊。”周静云再次摇头，“你从小成绩就好，脑瓜子可聪明了，小时候在店里帮着算账可厉害了。”

楚时点头接着问：“那您是觉得我以后会很穷吗？”

“没有啊，”周静云继续摇头，“虽然咱们家算不上什么富豪，但也不至于饭都吃不上……而且你有学历有文凭，以后肯定能够飞黄腾达的。”

听着周静云这番话，楚时最后反问道：“那我现在呢？”

这一灵魂发问弄得周静云有些不解，瞪着眼睛半天都没回话，最后楚时干脆自己给出答案：“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给不了对方任何保障，所以我现在并没有成家的打算……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会带对象回来给您看的，所以您现在就不要催婚了……”

他说得如此正式，搞得周静云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太随意了，只是听了他那话，她又觉得非常欣慰和满意。毕竟眼前这个三观如此正的大好儿郎，是自己一手拉扯长大的。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和女儿的关系，不过这段破裂的关系却在楚时这里得到了补偿，尽管如此有所欣慰，但仍旧会觉得有缺憾。尤其是每当看着露出笑容的楚时，她就会想起那个和他很像的孩子。

周静云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曾经那张青春靓丽的少女的脸，神色有些恍惚，心里不禁喃喃低语着：也不知道现在你身在何处，是否还记得我这个母亲，还有你的孩子。

周静云有些出神，楚时瞧着她那样子有些意外，于是叫了她一声：“外婆？”

“……”好一会儿后，周静云才回过神来：“嗯？”

“您在想什么？”楚时问道。

周静云嘴角含笑，愣愣地看着那张和记忆里几乎重合的脸，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母亲罢了。”周静云愤愤道，“那个没良心的女人，这多年都不回来把你带走，当初说让老娘我照顾一段时间，这一晃就二十多年了，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哪有这样做母亲的！”

这种数落，楚时从小到大都听习惯了，所以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外，只是每次听她这样说，楚时就知道，她一定是又想他母亲了。

楚时比谁都清楚，周静云嘴上说得有多狠，心里就有多伤感和失落。每当这个时候，楚时都得附和一下来让周静云开心一下。

“是啊，”楚时跟着附和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哪有这样的母亲，连孩子都不要的，真是太狠心了……不过外婆您放心，她不孝顺您没关系，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你当然要好好孝顺我，”周静云一巴掌拍在楚时的肩膀上，“也不想想我是怎么把你养大的，你敢不孝顺我，小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话怎么这么瘆人啊！”楚时开着玩笑，“不过，外婆您要说话算话哟，就算做鬼了也要经常来看我才行……”

“你读书读傻了？！”周静云又是一拳砸在楚时背上，“世界上哪有鬼？真是封建迷信！连我都不信这些东西了，你还大学生……真是白读书了……”

楚时摸着被砸疼的肩膀，没接话，只是温和地笑着。

周静云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突然话锋一转道：“对了，一会儿给你舅舅打个电话，让他一家也过来吃饭吧，你回来了一家人聚聚，刚好也见见你们老板，你们老板对你这么好，我们一家人得好好感谢一下他才行。”

“好好好，我马上给舅舅打电话。”楚时说着，赶紧掏出电话来给他舅舅打了电话，顺便让他舅舅带点店里的东西回家。

买好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五点了，把客人一个人扔在家里这么久，周静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回家就赶紧让楚时去赔礼道歉。

楚时有些忸怩：“外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太好吧？”

换了新发型，整张脸可以说是暴露无遗，楚时有些不敢用这个样子去面对李阅。

“你这个样子怎么了？你比先前好看多了。”周静云推着楚时往客厅那边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自己却提着菜往厨房那边去了。

楚时站在门口踌躇不前，正当犹豫之际，门突然就被拉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李阅不解地声音：“站在门口做什么，为什么不进来？不冷吗？”

楚时闻声抬眸，猝不及防和李阅四目相对，一瞬间，空气骤然凝结。

李阅看着剪了头发后露出整个轮廓的楚时，眸中折射出了一道意外的光亮。

和平时比起来，此刻楚时的眉眼变得更加立体了。以往被快要长到脖子的头发包裹住的下颚线清晰露了出来，能够更加直观地看清楚他的脸型和五官。

被这样直勾勾地审视着，楚时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眼神也避讳地转向了一旁：“那个老板……您能不能别这样盯着我看了……”

“怎么？”李阅意味不明道，“不好意思了？”

“……”楚时实在没想到，李阅这个人竟然就这样明晃晃地把话挑明了说出来，愣了一瞬，无语道：“这么显而易见的状况，您就别拿我找乐子了，别说您了，我自己都不太习惯这个发型……”

“那么以后就多留这个发型吧！”李阅笑道，“久而久之你就习惯了……”

“算了吧……”楚时拨弄着剪短了的刘海，小声嘀咕着，“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人想起不好的事情……”

他声音放得很低很低，而此时外面突然灌进来一阵凉意，李阅的目光便被外面突然落下的雨点吸引住了，他转头看向窗外，看着没一会儿就渐渐大起来的雨，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

楚时没有留意他这种神色变化，仍旧在意着自己这个新的发型，直到李阅的声音突然响起：“下雨了……我讨厌被淋湿的感觉……”

“？”意味不明的话传入楚时的耳朵里面，他拨弄着头发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仍旧望着窗外的李阅的侧脸，突然记起来刚才那句话他好像在岁不晚小饭馆遇到李阅那天听过。

李阅呆呆看着外面的雨，神色微恙，缓慢开口：“从前的每一次雨天都只会让我想起不好的记忆，但最近好像有点变化了……”

楚时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他，仍旧不明所以。

李阅说着回过头来，看向呆愣的楚时，嘴角突然跃上一抹笑意：“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说实话，楚时并不好奇答案，但在这种气氛下，他只能顺着李阅的话问道：“为什么？”

笑意从嘴角蔓延开去，李阅笑得更加浓烈了：“因为你……”

此话一出，楚时瞳孔骤然扩张：“？”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老板最近很不正常，他总是会对着自己说一些奇怪的话，莫名的关心和温柔的话语，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突然说出一些意味不明让人误会的话，却又在说完之后一点也不解释，让人在困惑的同时又无比的在意。

每次这种时候，楚时都因为太过于愕然而错过追问的时机，但这一次，楚时却很快清醒了过来，他决定问一问，李阅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雨只下了很小很小一会儿，很快就停了，但屋檐下还挂着水珠，一点点往下坠着。

楚时沉声道：“您到底是什么意——”

“小石头啊，”刚问出口，门外就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快出来帮舅舅提一下，你让我带厂里的产品，又没说带什么品类，所以我就每样都带了点儿过来，也不知道你要拿来做什么，反正你就一会儿自己挑一下吧。”

话被打断了，楚时却觉得松了口气，只是李阅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眉头微微皱起，有一种期待落空了错觉。

“……”李阅叹了口气，“出去接一下吧，我跟你一起去。”

楚时回过神来：“哦，好，谢谢。”

说完，楚时僵硬地转过身，李阅则是跟着他一起出了客厅往院子门口走了去。

楚国轩正从货车上将礼品盒往下面拿，他女儿楚嘻嘻一看到楚时就朝着他扑了过去：“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啊！”

小女孩身高还不到楚时的腰，抱着他的腿使劲儿撒娇：“你快说有没有想我嘛……”

楚时伸手摸着小女孩的头发，温柔道：“哥哥当然很想你啊，这才多久没见，我们嘻嘻怎么又长高了啊！”

小女孩冲着楚时笑得天真，没一会儿目光就被旁边的李阅吸引住了，于是小声问了声：“哥哥，这个叔叔是谁啊？”

“叔——？”李阅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下意识嘀咕道：“为什么我是叔叔你是哥哥？”

楚时有些意外李阅竟然会在意这种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老板，他父亲是我舅舅，我本来就是她哥哥。”

“那为什么我是叔叔？”李阅不解，“而且，她叫你哥哥，叫我叔叔，那咱俩不是差辈了？”

楚时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在这个上面纠结，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当纠结之时，楚国轩又叫了他一声：“楚时，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帮我把东西拿进去吧，不过突然让我拿这些回来，你是要去送礼吗？送给谁啊？同事还是上级？”

“不是……”楚时回道，顺手接过楚国轩递来的礼盒，李阅见状，走过去也接了几个礼盒提着。

楚国轩一边搬东西一边接着说：“对了，听说你老板来了，所以是给老板的伴手礼？这种礼物会不会太寒酸了？要不去买点贵一点的？不过你们老板人在哪里啊，这位朋友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你们公司招人难不成看脸的？哎呀，玩笑话，您不要当真啊，你是我们小石头朋友吧，好久没看见小石头带朋友回来了哟……不过你们老板人呢？舅舅也要去打个招呼才行，好让他多多照顾一下我们小石头才行啊……”

“那个……”李阅双手提着起码七八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礼盒，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就是老板……”

“……”

此话一出，空气骤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