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宿云喻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从一群真小孩中偷溜出去。
他躲开巡逻的军队，顺利地找到了戴琳。
戴琳一个人坐在透亮的房间里，撑着胳膊，挠着头，苦思冥想地做题。
宿云喻刚在窗户外冒出来就被她的余光捕捉到。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逃了，”宿云喻说得自然，“有时间吗？”
“有！”戴琳朗声地喊了声，说完突然卡住，她烦躁地抓着头发说，“额，也不是很有，我得把功课做完才能出去。”
窗户是开着的，宿云喻直接翻了进来：“我帮你一起做。”
他径直走到戴琳桌子旁，顺手捞了个椅子坐下。
戴琳连忙将自己杂乱不堪的书桌，给宿云喻腾出一个地方来帮自己。
“你写这个，”戴琳从里面挑出一个自己认为最简单的作业给他，“都是先常识，你不会的话可以问我。”
“嗯。”宿云喻很久没做过作业了。
他尝试地阅读题目。
半晌，他手中的笔倾斜下去，面无表情地看向戴琳。
感受到强烈目光的戴琳茫然地问：“怎么了？”
“我不识字。”宿云喻放慢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百年前，还有国家之分，国家之间有明显的文化区分，使用的文字也不一致。
而如今国家的形式已经不存在，各种文明相融合，形成一整个大文化系统，每个区域文字稍有不同，但总体来说大差不差。最终形成的文字体系是宿云喻曾经掌握的文字传承来的，所以他适应良好。
恶金城与外界分割已久，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体系。文字与外界差异甚大。
宿云喻想过自己与这个时代脱离太久会和他们产生一点知识差距，但没想到直接卡在了第一步。
戴琳“啊”了声，恍然想起来外界的文字与她现在使用的文字不一样。
“好吧，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完成这么多功课了。我会很快赶完作业的。”她信誓旦旦地说。
戴琳埋头苦写，嘴里念念有词，宿云喻听不懂，但总觉得怪异。
从戴琳口中发出的声音有某种魔力，让人意识逐渐恍惚，思维变得迟钝。
宿云喻不适地晃晃脑袋，沉闷感包裹心脏，他按住戴琳的胳膊，闷声道：“别说了。”
“啊？”
戴琳不知所然地抬头。
“你刚刚念的什么？”
“祈祷词啊，身为圣女每周要给居民们祈祷的。”戴琳举起书给宿云喻看。
“星辰织就守望者的沉默，季风丈量坚守者的岁月，我们愿做神殿台阶下的小小尘埃，接受朝神者的祝福：恰到好处的阳光与雨水，适可而止的安宁与幸福……”宿云喻低声诵读。
“你不是说你不识字嘛？”
宿云喻拿过这本记着几十条祈祷词的书，上面的文字与他所熟悉的文字相差甚大，但看到它们的第一眼他就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好像他也听过很多遍。
“你有几处地方多错了，”戴琳看宿云喻如此专注，当他对祈祷词感兴趣，好心纠正他，“是圣殿，不是神殿，还有朝圣者不是朝神者。”
“圣殿？”宿云喻肯定地说，“不对，是神殿。”
碎片的记忆一晃而过，宿云喻凭空搓出一把火，手中的书瞬间烧为灰烬。
“嘿！我的书。”
灰烬中飞出点点红色的光点，宿云喻伸手一抓，这些红色的光点便融入他的身体里，零散几个遗漏的光点得到感应，自觉地落到宿云喻身上。
戴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是异能，有用将异能赋到书上，有人念出它时就会某种影响。”
“还能这样？”
宿云喻点头。
他猜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也许只有特地的人念出它才有效果，比如身为圣女的戴琳。
“我们去找一个地方。”宿云喻站起身说。
“去哪找，哎等等我作业……”
＊
戴琳终于写完作业已经傍晚，宿云喻溜达一圈等在门外没进去。
二层的人很少，戴琳学习的地方更是格外少，他站在外面没看见一个人从这里过去。
不可否认这是好事，为他们省去一大堆麻烦。
“终于忙完了，”戴琳伸这懒腰走出来，“你要找什么地方？”
宿云喻：“神殿。”
戴琳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眼睛，确认道：“神殿？”
“嗯。”
“你不会真信了祈祷词里写的东西了吧？”
宿云喻摇摇头说：“有。”
恶金城的空间模式沿用了五百多年前的模式，宿云喻能摸索出恶金城的入口，就是因为他当年生活的地方和这里一样。
五百年前，生物异变，人类生存环境恶劣，急需一个精神寄托，所以许多仅存的人类基地都设有神殿。
既然恶金城沿用了当年的空间模式，那么神殿也极有可能存在。
神殿为了给普通群众使用，往往设在离他们最近也最显眼的地方。
宿云喻：“找到神殿或许就能知道恶金城的密码了。”
戴琳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找密码干嘛，找出口啊，找到出口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宿云喻：“我答应帮别人找人，出口可以一块找。”
“别人是谁啊？”
“一个男人，叫二号。”
“二叔？你没骗我吧？”戴琳狐疑地问，她略做停顿，低语道，“你怎么谁的忙都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母！？”
戴琳后半句话说得过于含糊，宿云喻没听清出，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没有。”
戴琳也是叫宿云喻帮忙的人之一，她也不好让宿云喻不要去管她二叔。
“好吧。真搞不明白二叔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找你一个小孩帮他。”
二层供人使用的面积只占一半，另一半用于种植植物，畜养牲畜。
戴琳在这里生活了六七年，下至地下一层人员散杂的工厂，上至二层传闻众多的树林，她的去过。
两人将二层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找到二号收集异能的神像。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宿云喻仰头看向五六米高的石像问：：“这里有第三层吗？”
“没有吧？”戴琳不确定地说。
“没听说过有第三层，你找我奶奶问问，她没准知道。”
宿云喻伸手拂去石像上的灰尘，露出光滑的表面。
黑色的光泽在幽暗的室内依旧能看见光泽。宿云喻见过这个材质的石头，就在奇古城。
能雕刻成五六米高的石像究竟需要多大的黑石原料？
作为不可再生资源的黑石，一向被官方把控严格，大多用于军事与研究。
恶金城哪来这么大的实力弄来一个五六米高的黑石原料？
“走吧。”宿云喻沾着灰尘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手掌微微往外翻，避免碰到自己。
戴琳跟着他往外走：“现在去哪？”
“回去。”
“没放学呢。”
“不上了。”
“你要逃课呀！先生他们知道吗？”
宿云喻：“……”
都逃课了，还要他们知道自己逃了吗？
“你完咯，那群老古板最喜欢惩罚学生了。”戴琳唬道。
见没唬到宿云喻又问：“你真要现在回去吗？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老实说。”
“啊……那我们不是完蛋了吗？我还不想死。”戴琳难以接受地瞪着眼睛，不敢想象自己如此大的密码就要这么随随便便地被宿云喻透露出去。
宿云喻看戴琳这幅模样就知道她想错了：“老实说自己逃课了。”
“哦。”
宿云喻果然被逮住了，再他从戴琳学习的地方走出来没多久，刚从偷偷摸摸的模式转换成真大光明的模式就被赶去上下一节课的朴温斯先生逮住了。
且当场被关进禁闭室，得到抄袭祈祷词两遍，抄完才能回去的惩罚。
因为完成任务，可以晚上回去睡觉的戴琳顺路过来看他。
“你放心抄吧，我会回去告诉你哥哥的。”戴琳踮着脚只能堪堪扒在窗户上的戴琳还不忘“安慰”宿云喻。
只不过“安慰”的语气有点嘚瑟。
“……”宿云喻只能坐在椅子上，认命地抄着祈祷词，懒得搭理她。
“嘻嘻，”戴琳双手用力，把自己拉了起来，才能看到窗户里的宿云喻，“两边很快的，明天早上就能出来了。我看被关进去的人都要抄十多遍才能出来。”
“嗯。”宿云喻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那我走咯，我明天给你带我奶奶做的饼。”
戴琳手一松，跳下去。
她刚开始还是认真走了几步，后来越走越轻快，等走出二层就蹦跳着往家走。
再成熟的孩子也是孩子。戴琳也不过六七岁，因为圣女的身份总是很难融入同龄人中。
她从小在这里生活，却没有一个朋友。
从前她都是看别人隔着禁闭室聊天，没想到今天她也可以尝试一次。
被关在禁闭室的宿云喻不会知道自己被关让戴琳有多开心。
模拟太阳的灯光是突然被关上的，已经在这里生活过几天的宿云喻还是没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禁闭室大概因为其用处，还亮着一盏微弱的光，只能照亮书桌这一小片区域，仅供被禁闭的人抄袭祈祷词。
宿云喻转动微微发酸的手腕，再一起投身抄写惩罚中。
唯一的窗户装着栏杆。就在宿云喻完全沉浸在祈祷词中，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握住了一个栏杆，微弱的灯光在窗外亮起，照耀地这只手异常惨白。
宿云喻余光瞟到这只手，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手一松，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出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的灯光一晃，上移几分。
手的主人微躬着身，脸几乎要贴在围栏上，说：“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