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溪眼红了。
她从沙发椅上坐起来,咬牙切齿地盯向宋时迎:“作为前粉丝,我支持你;作为同行,我嫉妒你。”
有的人兢兢业业熬夜拍戏,无人问津;有的人初来乍到,一张照片引爆全网,还是背影照!
老天不公!
宋时迎关注重点却不太一样:“前粉丝?”
他弯下腰视线和司溪齐平,“男神这就被抛弃了?”
司溪恨恨倒回沙发,把脸埋进枕头,彻底自闭:“男神是West,不是你。”
“那让West也给你买个热搜?”
“标题就叫:“神仙颜值——”
宋时迎没说完,司溪捞起隔壁的枕头扔过去:“滚滚滚。”
她把脸上杂乱的头发往后一撩,到底没忍住笑:“真烦人啊宋时迎,嘴这么贫,你在国外招人待见吗?”
“显而易见,”宋时迎耸肩,“在国外他们都喊我Homie。”
哇
怎么有人比她还不要脸。
司溪叹为观止。
说话间,外卖电话响了。
“这么快,料理包吧。”司溪嘟囔。
宋时迎起身去拿:“不是料理包,我助理就在小区附近的餐厅等着送外卖。”
“就一直让人在餐厅等着啊?”司溪指指点点,“你这样在娱乐圈是要被说耍大牌的。”
宋时迎:“他工资不算年终奖,一年到手60个。”
“......”
“你招代班助理吗,长期兼职那种,”司溪认真地说,“我只要他的一半。”
宋时迎冲她弯唇:“不好意思,请不起。”
说完带上门,消失在玄关。
司溪撇撇嘴,趁着宋时迎拿外卖的时间,把餐桌上的东西理清,又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礼盒,塞到了餐边柜角落里。
接着也开门出去。
五六分钟后。
玄关传来动静,宋时迎提着食盒以及两杯饮料:“餐厅还送了两杯甘蓝汁,喝不喝?”
无人回应。
宋时迎抿唇,目光朝室内扫了圈,确认司溪不在屋内后,放下东西,转而拿起手机。
电话还没拨出去,有人开门进来。
“我去冲了杯咖啡,你要么?”司溪站在门口,举起手中的杯子对他说。
宋时迎心里一宽,眉头不自觉舒缓。
“我不用。”他放下手机,转而去解包装上的活结,随口道:“不是在喝中药,怎么还喝咖啡?”
司溪惊讶:“你怎么知道?”
宋时迎瞥她:“你家里的药味快把人熏晕了。”
“有这么浓吗。”司溪小声嘀咕,她看向他,“你怎么不问我在喝什么?”
宋时迎弯唇,把餐盒一个个拿出来:“你这不是准备说了?”
“……”
司溪沉默着走过去帮忙。
宋时迎见她不继续说,便递话:“所以为什么?”
“有点失眠,”司溪简洁明了,“没什么大事,咖啡对我没有用,不影响药性。”
餐厅已经按份量分好餐,司溪拿过自己那份,刚想端走,被人按住包装袋扣下。
“干嘛去?”宋时迎问。
宋时迎看过她直播,司溪直言不讳:“我要吃咖啡拌饭,嗯,或许还加点曲奇饼干。容易影响你食欲。”
“不会,我接受能力很强。”宋时迎把她的那份移到自己对面,显然是不信邪。
司溪没多说,去茶几那端回咖啡。
李薇之前也和他一样不听劝,后面一起吃过几次就好了。
她有经验。
司溪先吃了几只虾垫肚子,接着从饭盒里舀出小半碗饭,当着宋时迎的面把咖啡倒进去,搅拌几下送进嘴里。
宋时迎吃饭的动作放缓。
今天的咖啡萃取时间不足,口感略显单薄,司溪拆开从李薇车上顺的巧克力饼干,掰开放进去。
不等饼干体浸湿,宋时迎就彻底放下了筷子。
司溪视线扫过去,餐盒里饭菜还剩了大半,比她吃得都少。
“不然我还是…”过去吃。
“好吃吗?”
宋时迎把饭盒往她那推过去:“给我尝尝?”
司溪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吃?”
“对。”
司溪欲言又止,最后在宋时迎目光的注视下,舀了一小勺饭,倒上咖啡,递给他。
宋时迎面不改色地吃下。
司溪心里莫名有点忐忑:“味道奇怪吗?”
黑咖的苦涩在宋时迎舌尖弥漫,他琢磨片刻后点头:“能接受,但不算好吃。”
“说明你是正常人。”司溪放心了。
宋时迎想到什么:“不是直播,你也这么吃?”
“是呀。”
“口味变化还挺大。”
司溪垂眼没再说话。
搬家时间最终确定在华黎女士回国前一礼拜,司溪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屋子。元宝被送去读书短时间回不来,偌大的客厅就剩她一个人。
安安静静的,还…怪冷清。
司溪默默叹气,洗漱上床。
打开手机,宋时迎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一张被拆开的礼物照片,是一瓶香水。
潘海利根的黑玫瑰沉香。
[S]:什么意思?
[司溪]:欠你的生日礼物。
[司溪]:今天回来的时候路过商场,顺手买的。
那头,宋时迎扬眉,指腹摩挲过瓶身上刻的“S”,对司溪话里“顺手”一词不予置评。
[S]:谢谢,我很喜欢。
[S]:希望下次有人能亲手送给我。
司溪看完回复,扬了扬嘴角。
她熄屏,翻身躺下,辗转好一会却觉得后颈不太舒服。
她重新坐起来,盯着自己新买不久的枕头。
从前用惯的枕头在某天拿到阳台晒时被元宝咬得稀巴烂,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个,都找不到原先的妥帖感觉。
直到今天。
司溪不得不承认,宋时迎挑东西的眼光比她好很多。那套房子里很多家具都十分合她的心意,沙发是一样,枕头也是。
她挣扎了一会,重新拿起手机。
“沙发上的枕头,能不能给个链接?”
对面没回。
司溪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才九点半。
这么早就睡觉了么。
正奇怪,门铃响了。
司溪拖着鞋子走过去,可视门铃里宋时迎拎着个盒子站在门口。
刚把门打开,一个长条盒子就怼到她眼前。
“你要的是它?”宋时迎问。
简约的包装盒上写着“零压深睡枕”的字样,产品图和她在沙发上用的那个相差无几。
司溪愣了下,点头:“是,但…”
宋时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太好了,我正愁没地扔。”
司溪迟疑:“它不好用吗?”
“买的时候没注意材质是乳胶,我用不惯。”宋时迎摊手,“拆了也不好再退。”
司溪哦了一声,抱着枕头:“我回头买个别的还你。”
“行。”宋时迎满不在乎。
“对了,”
即将关门的时候,司溪又探出头,“谢谢啊。”
宋时迎看过去。
司溪垂眼,目光和宋时迎错开,语速飞快:“节目选人的时候,谢谢你帮我说话。”
说完不等宋时迎反应,啪地关上了门。
如果不是他多问了句“为什么”,杜望京不会去细究她这种“污点艺人”的内情。
司溪靠在门背后,等心里的不自然感慢慢消退。
从前她一直觉得对亲近的人说谢谢和对不起这种话很肉麻,但现在真说出口了。
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片刻后,司溪轻轻呼出一口气,抱着枕头脚步轻快地朝房间走去。
这一晚,司溪依然做了很多梦,不过睡得还算安稳。
梦里,她变得很小,父母还是和以往一样喜欢吵架。
大到生意投资小到买菜做饭,每一次家庭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各种各样,过程却如流水线,最后总是以每个小孩最害怕的两个字结尾。
那天也不例外,起因似乎是她把作业本落在了搬家车上。
争吵的细枝末节她在梦里还是没听清,模模糊糊一两句,大约是一个骂当爹的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而另一个怪罪当妈的安排不合理,为什么非得让女儿在车里写作业。
而她垂头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书包和行李箱还堆在脚边,没来得及放进新房间——他们信誓旦旦说的,比之前更大更好、会让她开心的新房间。
“过不下去别过了,明天就去民政局...”离婚。
在听到最后两个字前,她逃走了。
从敞开的大门,光明正大的,跑出去,而那两个人还在为她的教育问题争论不休,谁都没有发现。
她捂着耳朵一直跑一直跑,穿过楼道和草丛,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看不见搬家车开进来的马路,看不见新房子的屋顶,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她看向周围,选中一条有晚樱树的鹅卵石小道,沿着慢慢走。
走累了随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
吵嚷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才发现她在一个篮球场边上。
暮春时节,天气不太热,在里面打球的小男孩们却满头大汗。
看着就脏脏臭臭的…还很吵。
她今天喜欢安静,最好旁边一个人都不要有。
她要换个地方。
于是从凳子上站起来,象征性地拍拍背带裤上的灰尘,刚要走。
一颗篮球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脚边。
还蹦了蹦,蹭到了她的衣服,两下。
干净的裤子沾上灰扑扑的痕迹。
她垂眼站着。
“喂,能不能帮忙把球扔给我们!”
呼唤声从斜前方传来,她听出来了,是篮球场里面最吵的那个。
好讨厌这些烦人的小孩。
面无表情地捡起篮球,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男孩穿着球衣,站在最前头,冲她招呼,示意她扔球过去。
才不要帮他们。
没有打过篮球,她就学动漫里那样,把球举过头顶,而后冲反方向的篮板大力一扔——
正中篮筐。
男孩愣住了。
她也愣住了。
事实上场内所有孩子都愣住了。
纷纷把视线投向她这个看起来很弱实际可能超神的小女孩身上。
“你好厉害啊!”男孩第一个跑上前,看她的眼睛在发亮,“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她有些无措,表情却依旧镇定。
把手插进裤袋,转身就走。
运气这种东西,装不了太久。
“哇塞,好酷。”男孩望着她的背影,表情已然从惊喜变成了崇拜。
他当即追上去。
“我叫宋时迎,你叫什么名字?也住在这里吗?”
她越不搭理,男孩反而更来劲,叽叽喳喳地跟在她后面。
最后忍不住,几步跑到她面前:“你要去哪里啊,前面是丢垃圾的地方哎。”
男孩比她高了半个头,拦在路中央。她终于停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
宋时迎起疑,上下打量她,突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迷路了?”
她记得路,但她不想回去。
所以她没应声。
“还真是迷路了,”
宋时迎嘀咕一句,很快安慰她说,“没关系,这个小区我熟,我帮你找家。”
说完朝篮球场的方向大喊:“兄弟们,过来帮个忙,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在热心少年宋时迎的号召下,那群男孩乌泱泱围过来。
好丢人。
当时她只这样觉得。
宋时迎朝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