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像往常一般继续生活着。
大概是为了避免吵架,金惑没有再阻止我去南屋游乐园兼职,但他提出每晚都来接我,并且如约践行了。
只不过,他总是来得很早,有时候会整晚当看客。
偶尔会遇到一些刁钻的看客,他会以路人的身份站出来帮我解围。
我去卫生间的功夫,他有时候会在那里堵我,对我那晚穿着的女装表现出莫大兴趣,将我拽进隔间,和我偷偷接吻。
日子和过去一样,平静但多姿。
直到有一回,我穿着JK服戴着粉色双马尾假发上台表演时,发现台下的观众里有我的大学同学,并且是班上正与我竞争全额奖学金的那位。
那是一个叫刘成俊的男生,是我们班的班长,留着微分碎盖,眼睛是狐狸眼,嘴角有一颗痣。
据说他的父母一个是体制内的局长,一个是大学教授。
与出生小镇又不喜社交的我完全相反,他性格很外向,参加过很多社团,对学生会的事很积极,校内的各种活动上经常都有他的身影。
我隐约听舍友说起,说他心脏似乎不太好,一直在吃药治疗,还说他们家里两个孩子,他的哥哥更优秀,曾是洛大某届的学生会主席,后来保送去了国外顶尖大学读硕博。
“老刘说他妈妈天天给他唠叨他哥在国外多牛逼,从小到大都拿他哥给他当例子,要他向他学习,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烦得很,想不到啊,他这种尖子生也会有这种烦恼。”
某日,孙吴魏曾在宿舍提起过一次。
“没办法,一山还有一山高嘛。不过,我要是有个哥哥天天在我头上压着,叫我做什么事都学他,我肯定会抑郁。独生子女的好处就在这里咯~”
赵有桥边打游戏边接了话。
刘班长那天是和一群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一起来的,起初他并没有认出我,但我和金惑先后从隔间出来后被他撞见了,他当时听见了我说话的声音,产生了怀疑。
据我后来所知,他对我有所怀疑后便偷偷跟踪我,竟然还撞见过卸妆后的我和金惑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接吻的场面。
那时候,我经常向导员请假外宿,理由是学习,实际是忙着打工以及和金惑约会。
那段时间,金惑有送我一些贵重礼物,但我不收,我认定我们的感情是纯粹的,不需要那些额外的东西来装潢,何况我于心不安,金惑便只好作罢。
但他还是强行送了我一些香水和花,以及一个他说绝对会很低调的背包。
金惑很喜欢香水和熏香,他抱着我时也很喜欢轻嗅我脖颈,偶尔还会吮吸和舔舐,我当然希望他能有更芬芳的体验。
不过,我将那背包收起来时被赵有桥看见了,他当时便抢了过去:“卧槽,这是限量的吧,超级贵的,你哪儿买的?!”
“你天天往外跑,这是遇到金主了吗?”他当时开了个玩笑。
接下来,很快发生了一件令我很头疼的事——我应当是被刘成俊班长举报了。
当时,最高奖学金只有一个名额,要么我,要么他,这是我和他除了基本的班上事务外唯一的交集。
那日,导员忽然找我,问我时常在外留宿到底是学习还是打工或者是遇上其他事了,她认定我朝她撒了不少谎,敦促我千万别跟社会上的一些人乱混,别走上歪路。
“你们这个年纪,最容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惑,容易走歪路,一定要正住自己的心,别老想一步登天。”
另外,导员无意间提到,说有室友也反应我经常夜不归宿,疑似和校外的社会人有感情牵扯。
我猜很大可能是赵有桥。
赵有桥是个很爱玩游戏的宅男,平时发言便有些偏激。
譬如抽卡游戏一出现男角色他就开始咒骂制作团队,只允许里头出现他喜欢的胸大腰细的女角色。
譬如他经常在宿舍里谩骂那些长得漂亮的男偶像或者网上的女性,他甚至还当着我的面说,看见那些长得像女生的男生就很恶心,恨不能打他们一拳。
像我这种在他眼底自然不属于阳刚男子汉,所以他在宿舍不怎么理我,有对话也只是拐弯抹角地怼几句。
他和孙吴魏、周韵杰们三人偶尔会聚餐,不过,周韵杰最近开始和陈洁芮谈恋爱了,和他们的聚会便少了些。
更令人郁闷和烦躁的是,被导员叫出去谈话后,学校论坛里便多了一些关于我的匿名爆料,尤其是我是同性恋且是异装癖之类的传闻。
爆料里说我经常扮成女生去外面钓富二代,还说我看起来正经实际被人包养了,所以才会整天往外跑,证据就是有人看见我用着昂贵的香水和价格不菲的背包。
实际上,我只在和金惑约会时用过香水,背包则是他寄过来的,我也只在约会时背出去过,那不过是想让金惑开心——我若是不用他买的东西,他会表现得很不高兴。
甚至,有人说看见我穿着女装上了老男人的豪车,传得有鼻子有眼,细节极其丰富,导致班上的一些学生一看见我便露出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我从以前就不爱和同学深交,除了必要的小组课题外,很有些独来独往,唯一熟络一点的只有周韵杰,但他并不是我们学院的。
我从前一直坚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故而并没有秉承我母亲的交待,去多和同学搞好关系以拓宽未来的人脉,加上我的生活圈极为简单,所以基本很难传出一些被人诟病的传闻。
或许高中时有,但我没太注意,因为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学习。
也就是说,我过去的人生其实是住在象牙塔里的,直到这些流言蜚语传到我耳朵里,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的独来独往其实是将我放逐到了孤岛,因为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辩解半句,都轻易相信了那些传言。
周韵杰……他跟我不同学院,又在另一个校区上课,谈恋爱后大多时候根本不在宿舍。
原生家庭不好,长相过于秀气,从小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所以才会拼命读书,要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考出去。
到了大城市,开拓了眼界,便渐渐被花花世界迷了人眼,向往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可又不愿意一步步慢来,妄想一步登天……
这是他们眼底我的人设。
异装癖同性恋的帽子一扣上,我似乎变成了一个异类。
传言传得太快太突兀了,我猜不只是刘班长在推波助澜,应该还有那些平日就看不惯我的同学——但我细思许久,都未能想出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他们。
久思未果,最后只能归咎于大学里小团体太多了,很多学生擅长跟风,而我不幸集齐了刘班长和赵有桥这类人的讨厌。
他们交际广,朋友多,一个与我有奖学金竞争,一个向来不喜欢我这类人。随便在哪个聚会上说一嘴,便会一传十十传百了。
不过,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当年那些爆出来的流言,少不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在煽风点火。但我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他姓陆,和周韵杰关系不错,偶尔来我们宿舍串门。
除外,周韵杰还带他出去和金惑打过几次篮球,那还是我和金惑重逢之初的事了。
陆姓男生平日打扮得很直男风,寸头,很爱篮球,足球,所以金惑周韵杰他们理所当然地当他是哥们。
但多年后的一天我才知晓,那男生也是gay,而且他当时正暗恋着金惑。
想必,那时候的他便看出了我和金惑的端倪,甚至撞见我和金惑关系亲密,或许在某个地方,譬如金惑开车来学校附近接我的时候……而后,他处于某种阴暗心理,也将那谣言发酵了。
总之,那时候,忽然面临这些的我,被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虽然独来独往,但不代表我能独立特行到能完全不在乎周廓同学的看法,更不代表我不爱惜自己的声名。
我极其厌恶和惶恐那些莫名其妙的凝视目光,可毫无办法,独自辗转反侧了几天,最后还是打电话向金惑倾诉了,说希望最近联系稍微少一点,因为我被导员谈话了。
“她找你做什么?你又没违纪,你们学校还管这个?”
“她可能觉得我辜负了她的信任吧,而且,她似乎听了什么流言,疑心我可能勾搭上校外的有钱人了,有敦促我别走歪路。”
金惑:“勾搭校外的有钱人???”
他那边明显很无语,一向慵懒的声调都拔高了。
我躲在宿舍的卫生间,时刻注意外边是否来了人。
我说:“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下班的时候和你说话——就我戴着粉色双马尾假发的那次,我两遇到我的班长了,那之后那些流言才传开的。我想了下,我和他,是因为有奖学金的竞争关系。”
“我的奖学金说不定泡汤了。”我情绪很低落,继续说,“……我被举报了,他们现在都传我……”
因为实在不想重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略顿了下。
“传你什么?”
金惑那边紧跟着问。
“传我是异装癖同性恋,还说我榜上了校外的老男人,被包养了,说我在走捷径。有人匿名发在论坛上了。”
“……神经病。为了一个破奖学金造同学的黄/谣?!你那帮同学可真够不要脸的,完全是一帮欠收拾的垃圾。”
金惑在电话那头骂了几句,又说:“什么老男人,就不能是有钱的年轻帅哥吗?!这么无中生有地给我弄个情敌出来。”
他这时候还有心情痞一下。
我没接话。他很快话题一转,又说:“别太在意了,那帮垃圾是嫉妒你。男人的嫉妒心一向是很旺盛的,这点我心知肚明。”
“不可能不在意吧,走在路上,同学都用那种眼光看你,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又不是你这种什么都不管的性格,我若是像你——”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有人擂门。
“喂,干嘛呢,大白天的关卫生间的门,有病吧?!还让不让人上厕所了?!”
是赵有桥的声音。
“等一下,我待会儿和你说——”
我才来得及告诉金惑我等会儿再打给他,卫生间的门便一下子被人推开了。
赵有桥一看是我,一张被赘肉挤得只能算眼缝的脸上露出了那种嫌弃的表情:“不是,哥们,你在里面不干啥你关啥门啊,这厕所是你一个人的吗?打电话打得这么神神秘秘,不知道的还以为哥们在外当了鸭子呢。”
随后,他白了我一眼,直接将门关了。
我甚至听见他很轻地骂了声:“受不了这些搞男同的了,真恶心。”
片刻后,我独自到了操场,再把手机接通的时候,金惑第一句话就问我:“刚那个骂人的是你宿舍的谁?是那个胖子还是戴眼镜的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