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莫埃正在写着苦涩的论文。更苦涩的是阿尔法德仍在他身边查阅资料，研究怎样治疗他一到冬天就犯的疲惫症。

可以说，这是阿尔法德在魔药学上一直难以克服的难题，已经从单纯帮助好友的心态转变为了一种学术精神。

而他研究的那些口感古怪的药剂比苦涩的论文还要让人难以下咽。

图书馆里时不时有人搓起书页，仿佛一根根羽毛在耳朵边细细簌簌地挠，让本就无心学习却勉强自己坐在图书馆的学生倦意翻涌。

波特和韦斯莱也在其中。在礼堂的那场闹剧后，尤菲米娅严格了对波特的管束，让他们没有再闹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来，甚至有些安静地过了头。没有了频繁的恶作剧和禁林冒险，格兰芬多的分数终于趋于短暂的稳定，这是从波特入学霍格沃茨到现在为止从未有过的稳定。

莫埃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倒是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反常地热爱学习，经常泡在图书馆里恶补魔药学知识。

莫埃一点也想象不出怎样才能整天沉浸在学得最差的学科里。要知道，自己好歹还有优等生硬生生给补到及格，他们几个家伙的魔药学才是真正的垫底。

总不能是突然喜欢上那种怎么烹煮颜色都不对、考试永远拿不到A的绝望感觉了吧？

这可真够变态的。

莫埃好奇地侧目打量着格兰芬多们。弗利蒙特和韦斯莱两人眼下都挂着不浅的黑眼圈，在书架之间的座位上缩着，拿了几本书做掩饰，时不时自以为隐蔽地观察着莫埃，在莫埃望过来时又迅速移开视线，躲躲藏藏的意图十分明显。

就连坐在莫埃旁边一直专心翻阅着参考资料的阿尔法德也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忍不住往那边瞥了瞥。但阿尔法德对那些家伙的关注度也只限于一瞥而已，他用羽毛笔敲了敲莫埃手上的羊皮纸，提醒道：“专心点，莫埃，下一节课你必须把这篇论文补交上去。”

迫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冷脸和阿尔法德苦口婆心的教诲，莫埃只好停止神游。

他左手边用作参照的论文初稿上，略显稚嫩的圆润字迹在一张张羊皮纸上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写不通就理直气壮地乱写，每一句话都写得十分笃定，但通篇阅读下来却找不到论点和结论之间的任何联系。

好在，莫埃识趣地在书写时留下了足够的行距，有一道熟悉飘逸的花体字在那儿写下了详尽的批注，详尽到好像恨不得帮他重写一篇。这让莫埃此时只需要依据批注把修改好的论文誊抄上去就好。

誊抄任务十分枯燥，笔下的字母在抄写过程中随着鼾声越写越飘乎，直到写出了羊皮纸，笔尖磕到桌子上不平整的凹痕才停下。

“根据戈巴洛特第三定律反向推导出黄油酥饼单个解药经过变形后对于魔药成品的附加成分…………”莫埃边写边小声念叨着。

“戈巴洛特第三定律怎么可能推导出黄油酥饼？”阿尔法德耐心地提醒他， “应该是粪石。”

“好吧，根据粪石第三定律反向推导出黄油酥饼……”莫埃茫然地改口。

阿尔法德叹了口气，他原本非常庆幸级长没有给他安排涉及布莱克家族的任务，只让他时不时去辅导莫埃的魔药学，但他发现、他早该料到，这才是最难的任务。

不过作为多年的朋友，他也非常理解莫埃，他的这位好朋友能在冬天完整上完今天的课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看一眼沙漏，估算了一下时间，说道：“或许可以走了，我们没法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完成作业，如果支撑不住睡倒在图书馆里挨了冻，我还得给你熬提神剂。”

好像是在印证阿尔法德的话，躲在书架间狭窄通道里的那两个格兰芬多同样挨不住困意“碰”地一声将头砸在了桌子上。他们为了调查海格事件已经操劳了多日，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时间的步伐不会为这些心怀爱与友谊的孩子们等待。学期末将近，如果他们再不调查出一点成果，等到这学期过去，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很难再对迪佩特教授旧事重提了。

莫埃揉了揉脑袋，难解的魔药定理和格兰芬多恼人的鼾声让他在冬天本就疲倦的神经感到丝丝缕缕的抽痛。

在确认过一遍明天没有魔药课，还有明天一整晚的时间可以用来赶这篇论文的ddl后，他决定不再坚持，与阿尔法德一同与旁边还在拼命补习的其他斯莱特林学生们道了声晚安，离开了图书馆。

有许多学生偶尔在城堡的移动楼梯上穿梭，或者出没在哪一层楼的某间教室。其实现在还属于晚自习时间，但今晚没有教授盯着，他们根本不会老老实实聚集在自习室里完成作业。

学生们可以选择像莫埃一样来一趟图书馆让自己更高效地完成论文，或者选择回各自的公共休息室练习魔法，如果昨晚已经偷偷熬了夜，早点回去休息当然也是度过自习时间的好办法。

出了走廊，莫埃在一边左右张望，一边捣鼓着袍子里的口袋。

阿尔法德眼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小把肉干抓在手里，有些迷惑：“这是什么，你的夜宵？”

不用回答，阿尔法德很快就知道了这些肉干不是莫埃的夜宵，而是宠物的夜宵。因为走到楼梯边时，有一只雪白漂亮的猫头鹰站在大理石扶手上等待着莫埃。

斯诺的听力非常强，走廊的环境对她来说不太清净，尤其是楼梯上还有学生在疾跑，踏踏的响声尤其难忍，可斯诺一点不受影响，岿然不动地等到莫埃结束今天的学习。

“晚上好，斯诺。”莫埃上前摸了摸雪鸮的翅膀，将手里的肉干递去。

“斯诺，你还好吗，好久不见。”阿尔法德对这个小家伙也非常熟悉。

斯诺扇了两下翅膀调整了一下和莫埃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像顺便回应了阿尔法德的问候，然后享用起主人手里的零食。

一阵低沉的轰隆，随着楼梯的移动，尤菲米娅匆匆从对面三楼跑了下来，她手里拿着不少东西，一本书、几张羊皮纸和折叠坩埚……她心不在焉，目光只盯着眼前固定的距离，拐弯时险些撞上在楼梯口抚摸宠物的莫埃，被阿尔法德伸手一挡，差点摔倒。

“阿嚏！”

女巫撞上来的时候有一股霉味扑来，惹得莫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看了一眼女巫怀里抱着的破烂，什么也没说，嫌弃地挪了一步，站远了一点。

斯诺鼻子也灵，十分灵性地跟着往旁边跳了一步。

“抱歉，布莱克、莫埃……”她喘着气道歉，有些尴尬地主动解释道，“哦，我，我刚刚正在楼上用空教室练习魔药，我来找弗利蒙特……弗利蒙特在图书馆里是吗？”

“他在。”阿尔法德甩了一下长袍袖子，简短地回答道。

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向来不和格兰芬多有过多接触。尤其是在有个韦斯莱要拐走堂姐塞德瑞拉之后，布莱克家族与韦斯莱那一派的关系更是降到冰点。

在这简短的交谈间，斯诺利落地吃完了肉干，安静地盯了两秒莫埃的口袋，见主人没有反应，又默默将头扭了近乎一百八十度，以别扭的姿势对着墙角粗砺的痕迹面壁，明显生着闷气。

莫埃有些无奈，只好把袍子口袋里剩下的肉干都掏了出来放在扶手的平面上：“好、好，都给你。”

终于，在莫埃亲昵地抚摸下，享用完全部肉干的斯诺没有过多追究，扇起翅膀向猫头鹰棚飞去。

目睹了这一幕的尤菲米娅暂时把乱七八糟的魔药配方从脑子里清理出去，忍不住夸奖道：“它真可爱，我第一次看到猫头鹰为了肉干这样闹别扭，我家的那只从来都是直接抢。”

莫埃拍了拍手，把手上的肉干碎屑拍掉，终于赞同地开口了：“她比别的猫头鹰聪明很多，是个很称职的伙伴。”

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固执。如非必要，她从来不会跟着莫埃去地牢，可能是因为那儿阴冷潮湿的环境会使她飞得沉重，也可能就是不喜欢汤姆。

莫埃发现斯诺总会以无动于衷来静默地表达自己对于汤姆指令的不配合，甚至，她会非常聪明地避开汤姆经常出现的地方，避免与对方打交道。

可以说，斯莱特林就没有比她更不识时务的宠物。

冷不丁地，莫埃又埋怨地继续说：“至少比一些人的男朋友称职，尤其是现在正趴在图书馆睡着并且打呼噜惹得其他人没法安心修改论文的那位。”

“……看来得马上去叫醒他。”尤菲米娅觉得头疼。

她飞快地和两人告了别，像来时一样匆忙地往图书馆的方向跑走了。

阿尔法德忍不住笑了一声，正要和莫埃一起回寝室，却见莫埃依然站在原地，眼眶还残留着打哈欠溢出的泪花，显然已经没什么精神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顺着莫埃的目光看过去，只有尤菲米娅匆忙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

“怎么了？”阿尔法德有些疑惑地询问，“如果有忘带的东西可以让我回去拿，朋友，你真的该好好睡一觉了。“

莫埃拿袖子抹了一把脸振作起来，忽然聊起一个奇怪的话题：“你看到她刚才拿的书了吗？”

“书？是，那是本很厚的魔药书，”阿尔法德回忆了一下，“叫……《强力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