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宋之扬又咳醒过来。
果不其然,他还没来得及将因为不适而摇摇晃晃的身体靠好,宋之野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她快步走到床边,旋开床头灯调至最暗,将制氧机打开,调好出氧量,接着毫不犹豫拢住他肩膀,将他轻轻带进自己怀里,替他戴好鼻氧管,轻轻揉着胸口,才浅声问:“扬扬,还好吗?”
宋之扬吓一跳,虽然粘人鬼经常搂搂抱抱的,但这么亲密的姿势长大以后确实少有。
两个人紧靠在一起,前胸贴后背。
家里开着全屋空调,她只穿了一件睡衣,此刻体温隔着薄薄的柔软睡衣传递出来。他还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背上肩胛骨正零距离接触着她凸出的锁骨。
因为缺氧而粗重的呼吸声盖过了制氧机的声音,房里光线昏黄,感觉…十分之…暧昧?
身体反应最诚实,他在费力喘息的同时悄悄羞红了耳朵,心跳加速如擂鼓。下意识手臂用力撑住床面,要把自己挪出来,却被小家伙捞住了。
她率先堵住话头:“靠着我坐得稳些,你别费力气。”
他想说话,开口却赶上一阵咳嗽,来势汹汹停不下来,一时之间只能皱着眉头生生忍受头晕和胸痛的双重折磨,额上冷汗涔涔,还有点心悸,连呼吸都带着颤。
好了,这下真没力气了。
宋之野眼疾手快在他止咳之后将喂的喷的药都来了一轮。
宋之扬还是喘得厉害,胸腔里不容忽视的哮鸣音预示着极差的身体状态。他暗自评估,就现在来看,确实没有力气挣开她,或者凭自己的努力重新挪回床头,万一乱动不小心波及到脆弱的心肺,得不偿失。
他羞耻又自弃的闭上眼睛,就这样软在人怀里,任由她抚胸又顺背的蹂躏。
一边是躯体的锉磨,一边是灵魂的考验。
臭小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瓦解人心智的事情啊?
拜托,这破身体争气一点。
千万别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算了,直接晕过去一了百了也好。
他乱七八糟想,气恼极了。
臭小鬼当然是故意的。
撞破宋之扬的秘密以后,她越发大胆起来,言语行为时不时试探一番,就像韩嘉楠说的,见缝插针的伺机而动,颇有“我倒要试试,看你还能忍多久”的土匪气。
如果得意可以具像化,那她身后已经翘起志在必得的大尾巴了。
不过现在宋之野没空想这些,全副身心都在眼前这个虚弱的人身上,见他稍稍平复一些,又喂了点水。
目光不停在人身上巡逻,发现手腕上空落落的,又问:“扬扬,怎么把手环摘了?”
宋之扬攒了点力气,虚着声音说:“咳咳…锦杭最近也累…有什么事,还可以按铃嘛。”
他甚至想好了,等这周忙完,干脆去医院住几天,好歹宋之野晚上能睡个整觉,免得她整天担惊受怕,陪着自己熬。
反正本来也是到了该挨许医生一顿骂的时候,去做个例行体检,顺便让他老人家给这具破烂身体修修补补上点润滑油,调养好了好过年。
事实证明,有些话真不能乱说,连想都不能想。
没过两天,宋之扬给核心技术人员开会,针对首批用户反馈调整产品的后续优化方案。
散会以后,撑着桌子站起来的一瞬间,心区忽然炸开般疼痛,痛感霎时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也剥夺了他的五感,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真的直接晕过去一了百了了。
恰逢平大考试周,宋之野还剩今天最后一天监考。
他们监考不能带手机,等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封完卷子取回手机一看,才发现冉羽和司锦杭轮番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心里一沉,赶紧按了最近一个未接回拨过去。
电话才响一声就被接通,冉羽跳过了寒暄直接说:“小野,来趟医院吧,你哥做了个小手术。”
“他怎么了?”她一下慌了。
冉羽安慰她:“手术已经结束了,现在在睡呢,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醒,你慢慢来,路上小心,千万别着急啊。”
她当然不可能不着急,尽可能快速又安全到了医院。
除了冉羽和司锦杭,田珂也在,三个人在病房门口小声交谈。看见她过来,冉羽率先迎了两步,拉住她手说:“小何在里面看着,放心。”
“谢谢羽学姐。”她很感激冉羽的体贴,接着问:“我哥怎么了?”
“肺栓塞,做了清除手术,对他来讲不算大事。”司锦杭熟门熟路的介绍,似乎对自己好友这一身的毛病了如指掌。
宋之野皱起眉头,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很不满意。
什么嘛,感情不是你躺在里面,感情那不是你哥哥,感情你没有喜欢的人。
司锦杭误会了皱眉头的意思,忙替自己辩解:“诶,不怪我啊,我可不敢让他卖命,是他自己坚持要跟产品,谁都劝不住。”
田珂走过来:“扬哥其实很知道分寸的,有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这阵子实在有点身不由己,小野你别怪他。”
她自然知道自家哥哥的性子,柔韧,坚定。
跟他们点过头,轻轻推门进去,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次依然会心疼得不行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最爱的哥哥,连着监护仪和氧气,紧闭双眼人事不知昏睡着。
她跟小何打招呼,走过去握住宋之扬放在被子外面输液的那只手,哪怕小何很细心的垫了热水袋,他的手依旧如料想中一样冰凉,心里酸酸胀胀的,眼里潮气翻涌。
唉。
除了在心里一遍遍叹气,宋之野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