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点时选就艰难地爬了起来，03坐在他的不远处，眼神清明，不知醒了多久。

时选打了个哈欠，无声说道：“早。”

03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时选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正当他想要伸手去擦一下时，03又垂下了眼眸。

时选已经习惯了03的脾气，并没有放在心上，洗漱完后心平气和地准备起了早餐。

接下来的都是在不停地赶路，中途没发生什么意外，就是时选感觉宁则有些黏人了。

“小洛翊，你吃不吃这个？”

“你看窗外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理我？”

……

再又一次几人离开清理怪物时，时选总算有了喘息的空间。

聊天耗费了他的大部分心神，他看了看像个隐形人一样的03，头一次羡慕起了这样的性格。

时选放松地往后靠：“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03：“我还以为你喜欢他这样。”

他的话里听不出喜怒，但时选莫名感觉他在嘲讽自己。

时选解释：“聊天也是很费精力的。”

03：“不喜欢他的话，不理他不就行了。”

“不是不喜欢他，”时选耐心地和他掰扯，“只是他说话我不理他有些不礼貌，而且一直说话有些累。”

“既然已经累了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话？”

“因为和你说话不累。”

03的指尖动了动：“为什么？”

时选说这句话的时候没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现在被03问倒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03虽然毒舌，语气不好，还容易把他气到，但他并不觉得和03交流是一种负担。

“因为你话少，”时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理由，“因为你是我的搭档。”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算不上朋友，只能暂定于此。

搭档，等于自己人，所以他对03的容忍度高是理所应当的。

03有些搞不懂时选，为什么他可以一边因为自己流泪，一边又在乎宁则。

他在这几天上网搜过了，也想方设法问了几个人类，他们说如果一个人因为不被另一个人喜欢而流泪，那意味着他喜欢这个人。

虽然他们的情况不太对，都是AI，但03还是下意识把这个说法代入了。

因为时选对他很好，在车上不顾危险地救他，为了他反驳宁则，就算他对时选说过很多冷漠的话，时选在生气过后依旧很照顾他。

03丝毫没意识到他将这么多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完全不像是之前决定好的无视的样子。

想得太多，03隐隐感到烦乱，眉心染上一丝阴郁，不知是不是时选偷偷给他植入了程序，又或者是上次撞出问题了，自从时选出现后他就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时选喜欢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喜欢时选。

时选想起来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的数据连接有点卡，我每次回复人类的问题时都有点迟钝。”

03：“嗯。”

时选看03的脸色有点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白皙细长的手指夺取了03的注意，他一把抓住时选的手，用力压到了位置上，不让他乱动。

03低声道：“你有点吵，离我远一点。”

他已经尽力对时选保持冷漠了，却没有任何效果，03想，只要能让时选主动离他远点，也许影响就会自然而然消退了。

这句话如果是前几天的时选听到会有些受伤，但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心理波动，这些天他已经看明白了，比起03对其他人的态度，他的待遇已经算是最高级别了。

而且……时选低头看了一下：“要我离你远点的话，你要先放开我的手。”

听见这句话，03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将时选的手丢了回去。

时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酸意还没散去，突然被03拉了过去。

他一头撞到了03的肩上，瞬间头晕眼花：“嘶，我可没碰你，这是你主动的啊。”

“别说话。”

03弓着身，飞快地打开车门，攥着时选的手臂就往外跑。

时选脚步都是错乱的，险些摔到地上，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怪物的嘶吼。

他下意识回过头，瞳孔骤然缩小，他们的车已经被怪物淹没了，而后银光闪过，漫天血雨洒下，车子也被劈得四分五裂。

宁则站在远处，在看见时选被怪物追逐后脸上轻松的笑意不再，不断斩杀面前的怪物想要过去。

但面前的怪物源源不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选消失在眼前。

时选乖乖地跟着03跑，最后躲进了一个郊外树林里。

他靠着树干喘气，顺便打量着四周，到处都是树木，静悄悄的，有点恐怖。

“真是太倒霉了，”时选叹气，“都还没到主城就这么麻烦，明明剧情都还没正式开启。”

时选正想问03为什么不说话，忽然就看见03举起一根树枝，然后直直地捅了过来。

时选瞬间僵在原地：“它死了吗？”

03抓着树枝往旁边一甩，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死了。”

“刚刚怎么不躲？”03边走边问道，“不怕我杀的是你？”

“你会吗？”

“不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吓我了，不能给我个准确的答案吗？”时选咽了咽口水，“我不会没死在怪物的手里，反而死在了你手里吧？”

“这取决于你。”

“啊？”时选有些懵，“取决于我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03瞥了眼时选，当然是取决于你是不是人类。

如若不是因为这个猜测，他不会和时选一起组队，也不会选择这种类型的扮演任务。

当时选踏入AI世界的第一刻他就知道他设置的程序失效了。

多亏他及时反应过来，不然差点就被时选发现了。

这个程序没什么危害，十分隐蔽，只是不能让AI提起任何有关AI世界的东西，时选是唯一一个发现且避开了的。

而且时选还突然出现在了那个地方，如果不是和他相撞，那些秘密估计全部都会被发现。

03皱了皱眉，时选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人类那边早就有了关于AI是否产生自主意识的研究，只是没有完全下定论。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他可以肯定时选不是完全的AI，但时选是否是人类扮演的还有待商榷，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时选不能信任。

03想了想，又加了个限定词，至少现在不值得信任。

他们和人类终有开诚布公谈判的一天，但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他们的推演成为既定的事实之后。

“还要走多久？”剧烈的运动之后，时选感觉累到心脏都在发疼。

进入任务后他虽然还是由数据构成，却失去了各种优势，变得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仿佛就是这个游戏世界的本土人物。

03定定地看着密林深处：“跑不掉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倒霉透了，遇到了怪物boss的领地。”

幽暗的密林深处有个黑影在动，就算隔的很远时选也能感觉到压迫感，它似乎在观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

时选仰起下巴看着03：“你也打不过吗？”

“我看上去很强大吗？”

时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虽然03外表看上去只能算是一个身形出色的人类，但他总觉得03很强。

03恶劣地勾了勾唇：“那你的感觉出错了。”

如果是以前，这种类型的怪物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这个任务把他的能力都压制到了最低，什么都发挥不出来，他和时选比起来就是身手好些。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时选瞪大了眼睛，“等死吗？”

“退出。”

“那任务怎么办？”

“不做了，”03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损失一笔收入而已，总比被怪物杀了后登出世界要好。”

反正他选择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探查时选有没有自主意识，现在结果得出来了，他也没必要强行做下去。

至于时选究竟是人类还是AI，这还需要想其他办法才行，继续待在任务里估计也没有什么收获。

时选觉得03说的有道理：“那我登出了。”

他点开屏幕，然后果断地摁下退出键。

而后时选的眼前闪过几次花白，世界似乎扭曲了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脱离，却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被一个屏障拦住了。

“什么东西？”时选有了不好的预感。

03眯起眼睛：“你还没退出？”

“我摁了，”时选的额头冒出冷汗，“但是出不去了。”

03不认为时选会在这种时刻开玩笑，他召出屏幕，点击离开，等了几秒却没有任何反应。

怪物boss不知什么时候会过来，时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办？”

03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面点动，但没有一点效果，这里属于089创造的游戏世界，他的权限在签署任务协议后受到了限制。

但089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根本就联系不上。

时选见03迟迟不说话就知道他那边没有进展，提议道：“我们强行攻击试一下。”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03点了点头。

但当他们主动进攻时才发现了不对劲，这个世界的防火墙很特殊，像是被特意加强过，几乎超出了时选和03的预估。

“等一下！”03少见地变了神色，语气严厉。

但还没等时选把数据收回，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数据被扰乱，刹那间眼前一黑，数据错乱，耳边都是嗡鸣声。

时选冒着冷汗，脚步不稳地跌倒在地，挣扎了几秒后陷入了昏迷。

03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他一开始以为是病毒入侵，但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引起089的注意，除非——这一切都是089造成的。

但当他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数据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一样。

03选择这个任务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被打了个措不及防，渐渐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