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陈慈音解下颈间红绳，将七情六欲石放在孙幻尘掌心。

玉石触肤的刹那，老者枯槁的手指微颤，浑浊泪珠溅在铜镜斑驳的纹路上。

他缓缓将闪烁着异光的七情六欲石安在了原本残破的铜镜里。

“琉璃镜魂，聚炁生芒，封裂补缺，鉴世重光。”

沙哑的咒诀响起。铜镜浮空旋转，蛛网般的裂痕渗出鎏金光液，残缺处竟自行生长弥合。当最后一道符纹重新蜿蜒成型时，这个屋室都被镜中溢出的霞光染成绯色。

原来孙幻尘费这么大劲是为了修补这面铜镜，想必是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器。陈慈音暗自猜测。

孙幻尘细细抚摸镜上每一处纹路，措不及防看到他那张皱纹满布的脸。

“唉，竟这么老了……”镜中的人有些惆怅，思绪被拉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丫头，当时你问我为什么偏偏要你去寻这块石头，如今可有答案了？”

“我隐约记起，这块石头好像是我母亲给我的。也许，是因为它认主?”陈慈音猜到了大概。

“是啊，不仅这块石头是你母亲的，这面铜镜也是你母亲的。”孙幻尘脸上带着笑，“你母亲陈敏是我的同门师妹。”

陈慈音的瞳孔倏然放大，关于双亲的记忆她基本全都忘去，根本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

“陈敏与我一同修习幻术，算是师门里的老幺，却天赋奇高，碾压同级所有人。”孙幻尘的语气里没有不甘，反倒充满赞赏， “这面镜子，就是她十七岁的时候锻造的，其玄妙之处你也领教到了。”

那很厉害了，有一个这么强的妈，她咋还活得那么惨？

陈慈音心里奇怪。

“她虽有天才的傲气，却心地善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说得就是她这种人。但她也因为她的仁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孙幻尘眉头微皱，似乎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当年，西南一脉的各族成立了药仙会为了炼就邪术，抓来一百名童男童女，他们这些弟子人微言轻，多数选择默不作声，抗议的人几乎都被捂嘴抹杀。

唯独陈敏一人，拿着把从后厨顺来的刀。只消一天，直接杀穿了药仙会会长的防线。

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人都匍匐在地上，只有她一人，大摇大摆踹开大门，一脚踩在会长的脸上。

大杀四方，一战成名。

我靠，我妈这么强！

陈慈音默默搬条小板凳吃瓜。

“她废了老会长的半生修为，从此药仙会就只有四位长老了。陈敏犯下如此大错，遂被我师父赶出了师门。”孙幻尘看着陈慈音不忿的表情，察觉出陈慈音似乎误解了什么，立刻解释道：

“若不是我师父赶走了她，陈敏即便实力超凡，怎敌三位长老联合镇压？师父为了保住陈敏，献出了他的一半原神用来饲养蛊物！”

她母亲的这段人生确实壮丽而精彩。

但她究竟被安插在哪一部分？既然她娘被逐出师门，那她为何还在药仙会长大？

“又过了十几年，陈敏突然暗地里找到我。嗯，还带着五岁的你。”孙幻尘生硬地补充。

“她状态很差，将你交给我之后，没过多久就咽气了。”孙幻尘死死捏着铜镜，声音有一丝颤抖。

“陈敏算准了我会心软，临终前来托孤。但她当年得罪了那么多人，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善待你？于是我抹去你的身份，让你如同一颗杂草一般在药仙会毫无存在感地长大。”

原来是这样啊！

以前陈慈音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奇怪，她既不像蛊童那般凄惨，也没有沈芜菱那帮少爷小姐般肆意。

敢情是被她妈强行塞进来的关系户！

“你不难过，不怨吗？”孙幻尘看陈慈音听完这段前尘往事后竟全无反应，纳闷了。

“我怨啥？”陈慈音感到莫名其妙。

“你这么多年无依无靠，吃了那么多苦啊！”孙幻尘激动地唾沫横飞。

陈慈音一闪身，避开孙幻尘的唾沫攻击：“那都过去了呀，我都长这么大了，一直纠结以前的事儿干嘛？”

强悍啊，孙幻尘在心里叹服。

不愧是陈敏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