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对于这几日的消失,祁水有太多想说的,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时安一把拥入怀中,她起初有些惊诧,可随着时安起伏的身体,她渐渐松懈下来,也钻进了时安的怀抱。
时安的个子很高,比祁水高了一个头,在时安怀里,祁水不用再去考虑任何事情,只用享受着在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围墙中的自由。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时安的怀表在静谧的空气中滴答滴答地响着,随着两颗炽热的心脏一起跳动,某一刻,时间在两人身上静止。
天空中猛地闪过一声巨雷,才将二人的氛围打乱。
“看来又要下雨了。”
祁水轻声说道。
时安依旧没有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生怕下一秒祁水又不见了。
“时安?”
祁水小心拍了拍时安的背,他这才从无尽的喜悦中缓过来。
时安猛地松开了手,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子,呢喃道,
“别再丢下我了,好吗。”
这是时安第一次说出这种肉麻的话,虽然母亲离世前他还是一个黏人的小孩,但母亲走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任何离别的话题。
因为母亲曾经答应过他不走,可还是走了。
这是他第二次,向另一个人恳求。
“好。”
祁水坚定地说道。
祁水带时安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那是时宅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可能是许久没有进来,推开门还是落了些灰尘在时安肩上。
祁水轻轻拍了拍时安的肩,扫走了衣服上的尘埃。
门关上后不久,外面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那已经是华中城豆常态了。
祁水拿起茶壶,烧开了水,给时安倒上,两人一起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
一扇薄薄的玻璃窗把外面的危机全然隔开,将他们包裹在一个完全安全且温暖的环境中。
“时安,我见到阿研了。”
祁水说道。
时安点了点头,他推断的应该没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晕倒了,再醒来就在云湖,师傅的旧寨里,已经被修缮好了。我在那里见到了审判庭的人。”
晕倒?所以审判庭带着祁水一起去了云湖,然后呢?时安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那是个乱葬岗,他们把一个个尸体扔在那,还有毒虫,和你心室里一模一样,我拿着玄武剑防身,可好像他们看不见我,也伤害不到我,一切就像一个幻象。”
祁水继续说道。
“尸体里面有槐安,有时家家主,有闻雅,有阿瑶,还有......他们当着我的面杀了你,无论我怎么嘶吼好像都无济于事,他们完全听不到我说话。”
祁水边说边抖动着身体,她不想再回忆起那个场面—一个穿着长袍的审判庭的人一把扯着时安的头发跪在尸海里,手上的刀直直捅进时安的身体里,却全然不是要害,想活生生折磨他致死,时安嘴唇抖动着,嘶哑地说着什么,反抗着。
华中城的城民们被围在一个圈子里,同她一起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一个个亲人,一个个朋友,接连倒在祁水面前,她拿着玄武剑冲进人群里,那剑却完全进入了一个个虚空的幻影里。
她明白过来自己进了幻象,只能一个人挣扎着出来,谁也不知道那是一段多么阴暗的时光。
祁水没有说完,时安却全然懂了,关于幻象,他明白,对于一个不会读心术的人来说,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我走出来了,却发现我其实在那个山洞里,就是通往云湖的山洞。于是..... 我就这样慢慢走了出来。”
祁水说的时候尽管语气尽量冷静,却还是有一些颤抖。
“时安,我不知道那个幻象是谁做的,也不知道那会不会是真正的未来。大家都还好吗。”
祁水抬眸看着时安,眼神那样善良纯粹,时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应该怎么说呢。
“闻雅还好,阿瑶也搬去了闻宅,槐安......死了。墨......”
时安说着,小心看着祁水,想要从她细腻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她的情绪,然后打算一有不对劲就停下来,或者换个更委婉的说法。
“槐安?死了?”
祁水的眼神好似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时安只好垂下了眼眸,等待着祁水的爆发。
“为什么。”
祁水再次追问道。
时安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或者自己所知道的包括墨白的事情全部告诉她时,祁水便开口道,槐安是不是被审判庭的人杀害的,他明明是跟我一起进去的啊,怎么会,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了。”
祁水的声音开始颤抖,不过她还是强忍着泪水,现在这种关键时候,比起娇滴滴地哭泣,她更倾向于让自己冷静下来保持清醒。
“我怀疑是阿研,我用读心术进入了槐安的残念,看到了最后他和阿研在一起,不过具体是谁干的,很难界定,虽然他的视线里没有第三个人,但很有可能被第三人所杀。”
时安冷静地说道,也决定先把墨白的事情放一放。
祁水转过头看向天花板,努力整理着自己的心绪。
“阿研?怎么会?”
祁水问道。
时安点点头。
祁水确实在审判庭见到了阿研,一切正如时安推测那样。
在阿研与祁水进入审判庭指挥中心后,她就被人施了幻术晕倒。
监控里只有阿研和她,目前为止最可疑的人确实是阿研。
不过几乎同一时间阿研却又出现在了槐安的视野里,这么看很可能另一个阿研并不是真正的阿研。
“阿研之前有让你知道,她会致幻吗。”
时安说道。
祁水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准确说,她也是在去审判庭时安办公室里见到阿研后,她决定一同前往的时候,才知道那件事的。至少在自己转生前,都并不知道。
“阿研资质很平凡,所以之前在审判庭一直都是我的助理,准确说没有人想带她,在审判庭那种地方,没有天资就和废物没有区别。”
祁水一针见血地说道。
不过确实是事实,她之所以一直带着阿研,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善意,另一方面是她与阿研相处下来,感觉很舒服,阿研不是那种心机深厚的人。
阿研向来刻苦勤快,相处下来也很随和,从来不会想从审判庭里得到什么,亦或是为了达到某些成就而做坏事。
祁水摇了摇头,说道,“阿研不是那种人,绝对不是,她也是被利用的。或许我们见到的都不是真正的她。”
祁水还是愿意相信阿研,无论她是否会致幻。
“可是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样,你们都只见过她。”
时安继续说道,他对阿研其实完全不了解,只是因为祁水才决定收留她。说实话自己在审判庭那么多年,把阿研藏在办公室里,一是因为她是祁水的人,让别人看到指不定会干嘛,算是对她的保护。二就是,他一直都对阿研抱有怀疑。
“时安,我们所看到的往往也不一定全是真的。或许我也是错的,可是至少目前为止,我觉得阿研没问题。”
这句话祁水说的不假,其实审判庭会幻术的人很多,如果其中一个想要从中使坏,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的审判庭实际掌管者是谁。”
祁水问道,她的意思指的是在幻象中所看到的那个穿着长袍的人。
那个人断然不会是陈家的任何人,因为陈家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个吉祥物,只有虚壳罢了。
“陈纤,是现在的审判庭最高领导人之一。”
这个名字对于祁水来说是有些耳熟,不过陈字辈本就不陌生,自己当年在审判庭的时候最高领导集团里也有陈姓。
此陈非彼陈,和华中城的陈家并不是一脉。不过很难界定这个叫陈纤的私底下如何。
祁水回忆了很久,却久久无法在脑海里记起这个人,却越来越觉得头晕。
他和阿研是不是有什么瓜葛呢,不然为什么要利用阿研。或者说,他确实是很在意祁水的所以才知道应该幻化成阿研的模样,毕竟那是曾经她信任的人。
其实要知道祁水信任谁并不容易,曾经的她在审判庭也算是得天独厚,手下助理什么的少说也有十几人,且都是轮班制。
不过像她这样有天资的在审判庭并不少,大家多关注她更多方面是她的身份罢了。
祁水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叹着气倒在沙发里。
“今天我不想想了时安,好累啊,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或许可以休息一下呢。”
祁水的头陷进沙发上的枕头里,浓密的睫毛缓缓并在一起,她确实累了。
她决定在梦里消化一下自己的情绪,醒来后好好悼念槐安,再继续面对现实。
时安看着不一会便酣睡的祁水,心里好生心疼,祁水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那段没有安全感的日子一定睡得很差,或者根本没有怎么好好睡觉,所以在这样舒心的环境里可以肆无忌惮地沉睡,就像曾经的他只能在祁水面前沉睡一样。
时安轻轻地把祁水的枕头摆好,又拿了一床毯子盖着,便自己去时宅的其他地方打理了。
这里有一阵子没人了,他也是时候面对这些场景,顺便收拾一下烂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