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也君吊儿郎当的,问:“怎么不跑了?”
说话间,她手里的剑凑得更近了,近到老村长脖颈已经能感受到一股冰凉触感,夹杂着微微刺痛感。
剑刃锋利,将老村长的肌肤划破。在李也君的注视下,他的伤口又愈合了。
李也君凑近他,问:“刚才把云螺推出去倒是挺果断啊,现在怎么不这样了?”
她拿出传讯符问沈时川:“人鱼骨还在你那边吗?”
沈时川很快便回答了:“在我这。”
于是李也君一边架着村长,一边踢飞前后涌来的一个个鱼人。
与沈时川会面后,他立即布下一道阵,隔绝其他的鱼人。
李也君喊了声:“来助我一臂之力!”
沈时川走向李也君身旁,将自身灵力缓缓渡到李也君的身体的。
李也君定住村长后,手掌打向村长腹部,缓缓上移。
隔空取妖丹并非易事,需花费颇多灵力。李也君快竭力时,忽感一阵温暖柔和的力量涌来,她聚精会神,缓缓将妖丹运至村长喉间。
沈时川看他哽噎异常,一掌拍向他后背,于是他便顺利吐出那枚妖丹。
李也君眼疾手快,拿出一块绢布接住妖丹。
空间解除,他们回到渡云海边。
手握妖丹的李也君跟香饽饽般,引得鱼人们发狂发癫往她这边冲。
蓦然间,那具人鱼骨飞了出来,震退其他鱼人。
李也君手里的妖丹被人鱼骨吸附过去,融合在一起。鱼人们受到力量波及,纷纷昏倒在岸边,褪去鱼头,化成一具具白骨。
而没了妖丹的村长,捂着脖子,在两人面前迅速完成妖化后死了过去。
“不善待生灵,祭出多少个新娘子也是徒劳无功。”李也君感慨道。
她忽然跃至空中,从挎包里掏出一幅画卷。那画卷打开后以一阵吞天纳地的气势吸取那具人鱼骨。
那具人鱼骨蓦然间散发妖异紫光,随后便被那卷画吸纳了去。画缓缓合上,回归李也君手上。
破晓时,一道橘黄色光横贯天地。徐徐地,橘黄色光晕染成赤霞鵉红色,红日颤颤巍巍地从远处海平线上浮上来。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渡云海上出现一道异象,七彩辉光一闪而过,一条人鱼缓缓从海里潜上来。
即便只能看见人鱼的上半身,李也君也不得不感叹那小册子的描述一点不差。
那人鱼眨着妖冶眸子轻轻歌咏一声,旋即开口:“是你安抚了他?”
还不待她开口,那人鱼轻轻眨着睫翼道:“如果遇到守月,替我转告她,并非是人鱼族背信承诺,而且我们也付出了代价。”
“人鱼族已经尽力维护与人族的关系,但他们残害我们的同族!”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请你们将这些话转达给守月吧,我们会远离人族的,还请勿将人鱼族的任何讯息告诉人族。”
他意念一动,李也君额间多了一抹淡淡的金纹,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那条人鱼已经潜入海里,余留空中音讯:“将我话带到,誓约自会消失。”
“你在发什么呆?”沈时川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蓦然回神的李也君懵懵地看他,反应过来那人鱼只与她一人说话。
她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到底是什么。”
沈时川望着初升旭日,喃喃道:“是非对错,早已湮没在岁月里,谁还分得清呢?”
李也君感觉有人在戳自己,一回头发现是沈时川,他一脸凝重:“镇妖塔碎片呢?”
李也君摇了摇手中的流光贝壳,道:“在这呢。”
先前被这些妖力扰乱,她无法感知到镇妖塔的气息,如今所有事情都解决掉后,镇妖塔的气息又重新散发出来。
沈时川久久凝视言笑晏晏的李也君,半晌,问了个问题:“你之前是知道这些尸体会妖化么,为何会提醒他们锁好门窗?”
“不知道。”
“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翻墙暴揍他们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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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溪流依山下,竹林掩映,绿竹猗猗,叶声篁篁。
一走进镇里,李也君便惊异于与玄宗风格迥异的洛宁镇。
他们此时位于望台上,满眼是粉墙瓦黛,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添了分烟火气息。一边水道,一边陆道,以一道石屏区隔开。水道里挤得满满的船,船上琳琅物、男女扎堆。陆道来往都是吆喝声,人来往不绝,热闹非凡。
李也君自来熟,随手问了个女子。女子热情,带他们找了一处客栈歇脚。
前台问几间房时,许久不开口的沈时川道:“两间。”等开好房后,沈时川转身上楼。
李也君虽感受到镇妖塔一抹微弱的气息在洛宁镇里,但镇里一派安详,暂时还看不出端倪。
沈时川喜静,直接上楼歇息了。李也君却坐不住,脚底抹油就到处溜达。
洛宁镇有一绝。该绝名为镜湖,据说是湖面常年平静,能倒映出湖面上的景物。
李也君朝着镜湖走去,眨眼间便看到了翠娘。翠娘也一眼就瞧见了李也君,想起她就是自己带着去寻客栈的姑娘,她笑道:“李姑娘好啊。”
李也君报以一笑:“翠娘好啊。”
翠娘身边还围着几人,正聊家长里短。李也君闲来无事,干脆也听着。
旁人道:“翠娘,听说你家良生又给你买了个簪子,你俩感情可真好。”
这话说完,另外几个也带着艳羡的口吻起哄翠娘。
翠娘面上不显,但她摸着头上精巧的簪子,心底还是带了些蜜意。
李也君也瞧见了翠娘头上的簪子,是一支绒花发簪。
这支发簪虽非金银玉饰,可那绒花是荚迷花,五白瓣紧簇,紧挨红豆色含花苞。
她闲暇时了解过一些花的花语,知道那荚迷花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
李也君初来乍到,不了解良生和翠娘的故事,便问了一嘴。
原来翠娘是一户教书先生家的女儿,自小读了些书,又生得好,等容貌长开后便有许多人踏着他们家门槛求娶翠娘。
良生不过一介给药铺运药的,在药铺门口遇到翠娘后,也暗生情愫。
药铺老板看着良生长大,见他对笔墨有些兴趣,便教他写字。
翠娘注意到良生,就是因为他写的字。
见字如见人,翠娘见良生写的字颇有风骨,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待她考察下来,良生善良热情,为人亲切,便向父亲请意嫁与良生。
翠娘父亲可是青衣镇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舍不得女儿下嫁吃苦。奈何翠娘死活要嫁,他只能作罢。
好在婚后良生和翠娘男耕女织,勤俭持家,日子过得也还不错。良生也会讨翠娘欢心,两人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
李也君点头,果真令人艳羡。
翌日,李也君想去找翠娘问一问那绒花发簪的来处,她也想买一支。
路上,她碰到了翠娘。
李也君朝她打了声招呼,还未来得及说出来意,翠娘也不踩她,只顾一直往前走。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没让翠娘听着,又道了几声,翠娘的反应还是同之前一样,李也君觉着有些不对劲。
她拍了拍翠娘的肩膀,手却立马被翠娘打掉了。
李也君心道古怪,越过她挡在她面前,仔细观察翠娘。
她的眼神变了,也没有戴着那支绒花发簪。
她试探道:“翠娘,你头上那支绒花发簪呢,怎么不见你戴?”
李也君刚说出口,翠娘的眼神顿然变了。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瞧着李也君,黑黝黝的瞳孔让李也君发憷。
这状态跟昨日的她截然不同。
李也君面上不显,笑着打哈哈:“那可能是我眼花了,认错了,抱歉。”她往侧边退了几步,翠娘这才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李也君摇了红玉骰子,得到了奖励:一枚气血符。她大胆跟着翠娘,一探究竟。
一路走来,她发现翠娘去的竟然是镜湖。
等翠娘站在镜湖前,她向湖中施了法术。“哗啦”一声,一个物什从静谧湖中逸出,李也君凝神去看,是一个宝瓶,上面还贴了封条。
李也君心道不妙,接着翠娘伸手撕去封条,打开宝瓶。刹那间,李也君清晰感受到周围气场变了,她暗暗握住腰间佩剑。
她继续窥探。宝瓶被打开后,气场异变,她却没看到从宝瓶里逃出的妖。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她有进一步思考,她抽剑刺了出去,旋即转身,看清来人。
她眼前是一个玄衣男子,面容俊朗,但皮肤异常苍白,让李也君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被宝瓶困得久了。
李也君不敢轻敌,毕竟她刚刺出的那一剑直直从他身体穿过,他却毫发无伤。李也君下意识想,他的道行很高。
来人却毫不在意李也君的上下打量,他轻轻一笑,道:“捉妖人?”
她仍保持高度警惕。他果然向李也君弹出一道法术。她迅速反应过来,向上一跃,躲避开那道术法。
她凌空时,骤然听到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捉妖人了。”李也君瞳孔一缩,举剑格挡,却被他一掌拍中。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地。
他扇了扇风,遗憾万分:“我道多厉害呢,不堪一击。天一之后竟是无人了么?”
李也君摔在地上,后背剧痛,她强咽下喉间那口血气,撑着扶着插地的剑缓缓起身。
若她没记错,他说的应该是一百年前驾鹤而去的天一道师。
密宗与玄宗一样,都以除妖卫道为己任。只不过密宗更重道法,玄宗更重符法,修剑防身。
李也君从挎包掏出一张符,双手捏住,默念口诀。
倏忽间,龙吟震破天际,响贯云间,惊起一片飞鸟。一道虚幻龙影从符中幻化而出,盘旋着,再度震哮一声,随之便扑向镜玄。
镜玄勾唇,他向释放他原身后呆立一旁的翠娘下出指令。翠娘闪身而至,挡在镜玄身前,意欲吞下这一道龙影。
李也君看到翠娘后,心神一动,却来不及收回符。那道龙影咆哮一声,直冲翠娘,竟是生生将她撕裂。龙影在撕裂翠娘后,长鸣着,逐渐消散于天地。
镜玄叹息。他意念一动,又幻化出一个翠娘。
刚才那一招已用去她大半气力,外加上她被镜玄打中,身上仍有痛意。因此,当镜玄操控翠娘再度出手时,她呆滞一瞬,竟来不及避开。
瞬地,一道白衣闪至她身前,为她挡下翠娘那一击,道:“这就是你的实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