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联系上白戢羽,也正是因为对方先前主动联系自己时,提到过他曾治疗过一名学生,在受伤前,恰好去过一处名叫“登科书院”的地方。
彼时他不敢确定,因而只是记下,并未多问,现在看来,怕是的确不大简单。
包厢门被敲响三下后便被推开,一股冷气朝晏景医扑面而去,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几丝。
在见到里面的人后,他却一愣——
里面坐着的,是白戢羽无疑,只是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位身着白色西装、发型与妆容皆无比精致的中年女性。
而那名女性的眉眼,与白戢羽有七分相似。
晏景医内心了然,淡定地朝白戢羽点头招呼,随即朝那名女性伸出手∶
“胡董,幸会。”
那名女士自他进门起便直勾勾看着他,闻言,停顿片刻才站起身,慢慢握上他的手,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晏顾问,久仰大名。”
果然,面前的女人就是白家兄弟的生母、誊飞集团的董事长——
胡季枫。
他们的手只接触了半刻便同时分离,晏景景没有落座,只是再次看向坐在座位一言不发的白戢羽。
白戢羽应当是匆忙赶来的,他的衣襟略微凌乱,发丝还打着旋,有几根还被汗液黏在了皮肤上,看起来像是刚摘下手术帽。
他双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前段留下的深色痕迹被刻意遮掩。
似是出于紧张,白戢羽在遮掩痕迹的同时,一直在反复摩挲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素戒。
让他紧张的来源是……
晏景医注意到对方在垂眸时,会小心抬眸看一眼面前的母亲,再迅速低下,顿时明了。
他重新看向胡季枫∶
“胡董,我有些事需要同白先生单独谈谈,虽然多有冒犯,但…还是希望您能先给我们暂时留下独处空间,望您见谅。”
胡季枫像是欲言又止,她小幅度转头、看向始终不愿抬头说话的儿子,良久,她才轻叹出声∶
“劳您费心了。”
这声听着竟是带些失落与憔悴,与外界一直所传的关于她的形象大有差异。
晏景医虽心生探究之意,却也只是往旁挪了两步,给对方让了位。
门被胡季枫重新关上,晏景医回眼,注意到白戢羽顿时松懈下来时,他这才落座,又顺过桌上摆好的水壶,倒了杯热水给对方移去。
“……谢谢。”
白戢羽捧着水,咽了小口才继续道∶
“抱歉啊晏顾问,让您见笑了……
我母亲…我…”
他犹豫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将之后的话说出口∶
“我不知道她今天会过来,我当时刚从手术室出来消完毒,接到您的消息正要赶来,还没来得及出门,她就…
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跟来,真的对不起…”
他道歉声郑重,却又不自觉低下头。
晏景医温声道∶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
说起来,白医生,你先前说…你曾在培才书院待过?”
“……是。”
听到那四个字,白戢羽肉眼可见地周身一震,随即声色待颤地答道。
晏景医点点头。
之前白戢羽同他提起登科书院时,他曾问过,为什么对方会对这四个字那么敏感。
而白戢羽在解释自己当年是培才书院的受害人后,由于情绪称不上好,他便没再多问,转而私下里去询问了白戢止。
根据白戢止回忆,白戢羽在十六岁时,成绩等各方面都很优异,但由于性格与性取向的问题,这才被他们父亲送进了培才书院。
彼时,白戢止正忙于考公备战,而胡季枫恰好因公司的几个大项目,也在忙里忙外,无暇顾及家里,等他们意识到不对时,白戢羽已经在那被活活折磨了整整两个星期。
其实在那之前的白戢羽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脾气温和,又有些社交恐惧,比起主动和人说话,更喜欢安静看书,但如果有人找,他还是会温温柔柔笑着回话。
所谓性取向的问题,说白了也只是更好感于同性。
奈何前有白戢止这样的哥哥做对比,而白父又是个极其传统甚至封建的老顽固,执意觉得自家老二是个不会说话不懂社交、融入不了社会、性取向变态的怪胎。
恰好当年,培才书院的宣传里就有“治疗性取向”“根正性格缺陷”等类似宣传语,白父也正因此,在听信各类所谓的“家长”的好评后,不顾白戢羽自己的反对,硬是让人将他拖了进去。
这种啼笑皆非的话,偏生就是引得白父这样的人深信不疑。
这下好了,等人被救出来后,别说社交,就连看都不敢看自己家人一眼,之后还因为心理问题被迫休学,甚至一度因为想不开,反复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
现在的白戢羽,看着是终于回归正常生活了,可与家人、尤其是对父亲,怕是永远都有了道跨越不了的裂痕。
晏景医虽是唏嘘,却也不想就此说些什么。
他一向不是什么大圣人,对于这类事也从不乐意去将就血缘礼教,更不可能去拿所谓“忠孝节义”来绑架他人,他只想分对错与否。
至于这种事,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有权去选择最终去向,外人还是不要多说得好。
晏景医抿了口水,将对方的注意引向了自己的目的∶
“那名曾在登科书院待过的孩子,你还记得有什么特征吗?或者是相关信息。”
“记得。”
白戢羽这次应得果断∶
“他叫屠章,屠夫的‘屠’,文章的‘章’。十三岁,男孩,现就读于民河初中,是湖西本地人。”
屠章?民河初中?
晏景医顿时警觉,随即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朝对方递去∶
“是他吗?”
白戢羽只看了一眼,便立即肯定∶
“对。”
晏景医眼神一沉——
果然,这名曾在登科书院待过的孩子,就是岳池州给沈衡翳示意的,疑似非自缢而亡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