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冷风从窗户露出的一丝缝隙中挤进。费知拉了下校服的衣角,对着洗手间内的镜子整理了衣领。
前脚刚走进教室,一群人瞬间围在了他的桌前,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关心询问的话。
夏依可拨开一群人,走到了费知面前,两人对视了几秒。
费知挑眉,“你好?”
“跟我走。”她翻了个白眼,将自己手中的镜子扣在了费知桌上,一把拉住他的衣领走到了走廊的一处角落。
费知轻轻地将自己的袖子扯出,“夏姐,拉拉扯扯对我名声不太好。”
夏依可似是没听见这句话,忽地凑到了费知耳边,小声问:“你跟贺沉欲分了?”
听到这句话,费知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偏开头看向一旁,“没分。谁造谣的?”
夏依可突然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没分就好,吓死我了,差点就赌输了。”
“?”费知看着她。
“你这什么眼神,我跟我闺蜜赌你们分没分,输的人被对方决定妆容。”夏依可白眼翻上天,“啧,不然谁闲得要关注你们私人感情问题。”
费知被她这番话堵了一下,梗着脖子冷笑了两声,“我看你们都挺闲的,校园墙上的一堆同人文,尤其那个墨笔生花。”
“什么墨笔生花?”夏依可打了下哈欠,懒懒道:“不是张欣墨嘛。”
“?”
突然提到这个名字,关于他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
费知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沉默腼腆的超级小i人背后的马甲是写文骚得起飞的墨笔生花?”
“嗯呢。”夏依可又打了两声哈欠,“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毕竟你们之前不是一个班的嘛。”
“不知道。”费知摇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写他对家文,他来加我的呗,我不是给你说过嘛,我站你是1的啊。”夏依可谢谢靠在墙上,又打了个哈欠。
串起来了,一切都串起来了。
难怪这个人上课期间一看到贺沉欲就两眼放光亮闪闪,尤其是在看到自己跟贺沉欲互动时眼里藏不住的粉红泡泡。
靠!
难怪他给会提什么传纸条的馊主意!
费知一拳打在了一旁的墙上,吓得夏依可面上的困倦都少了几分。
“你...”夏依可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想起高一时这位挂着“杀人不眨眼”标签的爷,偏开头又“啧”了一声。
“所以你跟贺沉欲什么情况啊?我看他天天跟个望夫石一样失魂落魄地守在我们班门口。”夏依可抱着手,曲折腿靠着墙。
费知隐约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两人身旁穿过,他连忙歪头随口说了一句客套话敷衍,“很幸福、很美满、不准备生孩子,感谢祝福。”
随后他连忙探出半个身子往自己班的的方向看,那人身影却被突然涌出的人群淹没,在一片统一的着装里,费知很明确地知道贺沉欲来了。
他本想逆着方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被眼尖的盛鉴一把抓住。
“兄弟去哪啊!是不是想偷懒不种树!哈哈,被我抓到啦!”
没等费知回话,张永明跟他几乎是一人拽着一只胳膊,架着费知往楼下走去。
16班种树的位置是在教学楼后的一片空地处,面朝阳光背朝学校光荣墙!
“妙啊,绝妙啊!”盛鉴将手中的铁锹插在土里,半个身子靠在上方,“我感觉我们班的树栽在这个位置,我们班包得个个上本科啊!”
听了这话,勤劳铲土的张永明一脸无语地铲了一捧土盖在了盛鉴脚上,“你先把自己的分数提上去再说这种傻逼话,你现在就是小唐绩效最大的阻碍。”
盛鉴不以为然地抬起自己的脚,甩了几下,将鞋上沾上的泥土甩到了旁边,“小明,人不能这么唯成绩论!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老鼠儿子会打洞。”
张永明面无表情,又铲了一捧泥,“好的盛小鼠。”
盛鉴面朝一旁正准备朝着费知嘤嘤嘤时,却见他原先站着的位置早已不见人。
他几乎是瞬间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问:“费知呢?”
“啧”张永明又跟着挖了几下泥,将坑越挖越大,“鬼知道。可能不舒服回教室了吧。”
.
而此时,费知提着铁铲独自走到了学校角落的围墙处,他小心地从自己校服口袋里掏出了揣着的茉莉花种。
“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活。”费知蹲下身子,拿着从门卫处借的小铲一点一点铲开面前的泥。
“看网上说要在初春种,不知道秋末种会不会直接死掉。”费知一边铲一边小声吐槽。
“傻逼学校屁事多,别人都是春天种,非要特立独行在秋天种,等这些全部死了就满意了。”
“或许...”
“秋天种会有一些别的意义吧。”
“人与人之间也是吗?”
听到背后响起的这个声音,费知手上动作没停,冷声道;“对!秋天种树和你一样傻逼。”
贺沉欲笑了两声。
他缓慢地走到了费知身侧,最后蹲在了他的身边,还没等对方开口便先解释道:“我去你们班的位置没看到你,我就猜你会不会来了这里。”
费知依旧没抬头:“是啊,高一跟踪了我一年,还能不知道我平常的去向吗?”
“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贺沉欲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火药味,拉了下校服衣角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继续道:“费知,我有些话想给你说。”
“说呗,耳朵没坏能听见。”费知还在刨土。
贺沉欲却是伸出手从后方抱住了他,“费知,我们别说伤人的话。”
他这句话说完,费知手中的铁铲随之掉落。
贺沉欲抱着他的手越发用力,费知低下头看见贺沉欲几根手指头上都贴了几个创可贴。
他连忙问:“你手怎么了?”
没等贺沉欲回话,他又继续问:“贺沉欲,你不会自残吧?”
“我靠!贺沉欲我说你...”
话没说完,贺沉欲抽回了自己的手吻在了他的眼角上。
许久,费知才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散开。
贺沉欲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形状跟自己当时送他的玻璃相框有些相似,他轻声道:“不是自残。”
是把自己送的礼物送回来了?
费知抿着嘴,肩膀有些颤抖。
许久,他才伸出手接过贺沉欲手中的物品,翻面一看是一个用玻璃碎片拼成的“小鱼”,用相框装起。
费知抬头看向对方。
贺沉欲垂下眼,用着几乎跑调的声音唱着。
“我需要你需要你需要你陪伴我
好想要你想要你想要你陪着我。”(1)
声音哽咽。
费知看着他,僵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手上的伤是因为拼这个吗?”
“嗯。”贺沉欲呼出一口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破镜虽然不能重圆,但他会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
“更美丽、更闪耀。”贺沉欲抬头,“破镜会再聚,那我们也会在无数碎片中相爱。”
听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费知抿了下唇,随后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地跑向他,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抱在怀中。
“干嘛这么煽情。”他小声道:“一脸苦情样,难怪他们都问我是不是抛夫弃子。”
“什么碎片,什么破镜。”费知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我只要完整的贺小鱼。”
贺沉欲依旧垂着眼,嗓音沙哑,“你不是要分手吗?”
“谁说的?”费知懒懒抬眼,“谁说的我去揍他一顿。”
“你把戒指摘了。”贺沉欲又道。
“没摘。”费知松开他,扯了下校服衣领,露出底下的一条细银链子,上面挂着那枚戒指,“在这里。”
“那你不回消息,你在冷暴力我吗?”贺沉欲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费知撇了下嘴,有些心虚。那几天自己是真的不太想看手机。
好像确实算冷暴力。
见费知没说话,贺沉欲再次开口。
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他道:“冷暴力也行,别离开我。”
“没有冷暴力你!”费知拍着他的后背,“谁说不回你的消息,不是不回,是少回优回晚回,有计划地回,循序渐进地回。”
贺沉欲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忽地,他开口道:“你为什么......算了,没事。”
费知知道他想问什么,拍着他的后背说道:“我这几天思考了许多,我觉得如果我早出生几百年我会是闻名中外的哲学家。”
“嗯?”贺沉欲低声笑了下,肩膀跟着上下起伏。
“跑偏了,重来。”费知清了下嗓,“我认为你妈妈说的不对。”
“而且现在都什么时代啦!我们明明是自由恋爱。”费知边说边点头,“我觉得我在变优秀啊,我哪里配不上你!”
“嗯,能配十个。”贺沉欲扣住他的后背,点着头。
费知认同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话一落,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瞬间打破了所有的隔阂。
片刻,费知继续说:“我确实不想阻碍你向前走,但我想和你一起向前,一起去面对世界,只要你还喜欢我,只要这段感情还存在,我就永远不会放下你的手。”
就算有一天我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但我们的爱也会永远存在。
这就是我最为宝贵的遗物。
后面半句话,费知没有继续说,他的眼角滑过一行泪。
费知继续说,他的手逐渐搭在了贺沉欲的后背上,越来越小声道:“最重要的原因是——”
风一吹,怀中揣着的茉莉花种子掉在了挖出的坑中。
“我真的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