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两人简述完到餐厅的全过程后,林柔疲惫地按了下太阳穴,对尹念道:“所以我觉得比起那个女人,在相貌上和姐姐有着七分相似的你,比较更有说服力。”
随后把江曦澄的口腔拭子和身份证等材料递给尹念,吩咐陈叔带人前去做鉴定。
莫怀卿一起去,而是留在病房和林柔一起陪伴还未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江曦澄。
冬季的太阳虽然没有夏日时的那么猛烈,但午后透过玻璃窗进来的阳光碎片,多少还是会让人的眼睛感到不适。
“不要拉上窗帘,姐姐醒来看见暗暗的房间会不高兴的,她不喜欢这样。”
莫怀卿刚要碰到窗帘的手为之一顿,转而想要去拉外面那一层浅色薄帘,回头问林柔:“那这个可以吗?”
林柔点了点头并没有看向他这边,视线一直在江曦澄身上,从未移开过。
莫怀卿搬来一张凳子在病床左侧坐下,林柔则在对面。两人就这样沉默无言地守在江曦澄左右。
时间在安静的房间内一分一秒的流去,莫怀卿瞧见对面的人一整副魂不守舍,脸色几乎跟床上的江曦澄差不多白。
忍不住主动开口:“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应是发愣愣过头了,林柔在他问的第二次才听见他在跟自己说话,淡淡地回应:“我不饿。”
“该不会是早餐到现在吧?反正她现在还没醒,你就先下去买点东西顶顶肚子,我帮你在这儿看着。”
林柔只是摇摇头,身体纹丝不动就犹如一座坚定不移的山,没有丝毫要离开江曦澄半步的意思。
见人这般执着,莫怀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使出了最后的招数,“你这样子,我相信江曦澄醒来的时候肯定会骂你的——”
“不会。”林柔用双手握住江曦澄的手,一滴晶透的泪水掉落在洁白的被子上,声带已有些颤抖,哽咽着说:“姐姐她不会骂我,她连对我大声一点都不舍得……”
没想到这一两句话就让林柔再次哭上了,莫怀卿微感惊讶,不过很快就能理解。假若那人是他自己的话,尹念估计能哭得比林柔还凶。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小珍珠从林柔眼眶里跑出来,莫怀卿起身去旁边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小声安慰道:“别哭了,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你也知道她是气急攻心晕过去的,所以为了能让她醒来的心情变好点,你就听听话,快去吃些东西吧。要不然,她定会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醒来,让你这么担心她连饭都吃不下。”
尹念这边刚走完鉴定流程出来,刚准备往病房的方向走回去——
“念念?”
背后突然响起一把极其温柔且熟悉无比的嗓音,尹念应声回头,诧异道:“妈咪?”
随后快步朝女人走过去,给她来了个许久未见的拥抱:“您来这里干啥?怎么就您一个人啊,老爷子呢?”
女人用指关节轻轻叩了下尹念的脑门,无可奈何地笑道:“哎哟你干嘛老是这样叫你爹地,他虽然上了点年纪,但还是很帅气啊!要是给他听见了,又要跑来跟我哭鼻子。”
尹念小声嘀咕了句:“他用七匹狼追着来抽我还差不多……”
“对了,妈咪为什么要来这里啊——难道是生病了??还是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不是不是,我没有生病。”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的儿子,还是老样子十分关心自己的身体,女人很是欣慰,皱纹并没有影响到那双富含情意的桃花眼,反而还增添了几分别有韵味的深邃。
“是你爹地最近工作太多了,导致胃口不太好没什么食欲,我只是陪他过来的,顺便也做□□检。
“这些在苏城都能做啊,干嘛跑这么大老远来到浙城这边做?”
“因为这里的院长是你爹地的好朋友,所以顺道过来探望一下啦。我都还没问你咋会在这儿呢?”边说边指着尹念身后的鉴定中心问:“你刚刚怎么会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
“……”这真的就问到尹念了,他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的母亲,原本还想等结果定下后再跟父母说的来着。
“你在变扭什么?难道你有事情瞒着妈妈?”毕竟是自己生出来的娃娃,尹念一个细微的动作女人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妖了。
“没!绝对没有——”
“安安!我做完检查了,我们要不要去找——念念?”
“爹……地。” 尹念面上强撑着微笑,实际在内心狂喊:“完蛋了完蛋了,要完蛋了!莫莫快来把我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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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雨犹如还未成形的冰,不同于温热季节,打在人身上是冰冷到刺骨的程度。
雨天亦是众多交通事故发生的因素之一。
救护车在警车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鸣笛声响彻整个城市。
“还真是可怜啊,那孩子还这么小。”
“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看管的,这么小的孩子也放心让她在路上乱跑,太没责任心了。”
“哎那人好像是保姆,这小孩的校服是那家有钱都很难进去的幼儿顶级学府呢。估计就是这个保姆见不得主人家过得好,所以把歪心思打在孩子身上了。”
“什么人啊这是,小孩子还这么小她也下得去手。”
“我没有这样做,我没有!女保姆瘫坐在地上,无力地辩解:“小姐她明明在我身后的,怎么就——怎么就被车撞了啊——小姐?小姐呢?”
她惊恐地起身,明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小人,不知在何时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血迹。
车身周围包括车底,都没见到小人的身影。
“你们有看见我家小姐吗?她就躺在这儿正对着你们视线的,你们有看见吗?快说啊!”
崩溃到撕心裂肺的叫声被淹没在这场滂沱大雨里。
“可恶的萧衍!哼!”刚上完跆拳道课的江曦澄此时很不开心,原因是在刚才的课堂上,那位叫萧衍的小朋友带了糖果来分享给班上的其他小朋友,唯独没分给江曦澄。
没分到糖果就算了,那萧衍故意带着几个人拿着糖果在她面前晃悠,还在她面前炫耀说:“想吃吗江曦澄?这可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喔,你妈妈咋不给你买呀?呀呀呀差点忘记了,江曦澄不讨妈妈喜欢,好可怜呀哎呀。”
“我才不喜欢吃糖果呢!”江曦澄十分恼火道:“都上小学了,吃这么多糖果牙不蛀死你们!”
话是假的,哪个小孩子现在不爱吃糖果?
撑着小伞,踏着愤怒的步伐,气呼呼地嘟囔:“讨厌死了萧衍!我最讨厌萧衍了——”
正在激情发泄中,忽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摆。
江曦澄低头看过去,有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正揪着自己衣尾的一小块布料,视线顺着小手一路往上,定格在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小女孩身上,年龄看上去江曦澄还要小两岁。
但骇人的是,面前的女孩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好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和额头上未凝固的血渍粘在一块儿,裸漏在外的手脚更是有多处深浅不一的伤口,衣服就更不用说,全都是血污和地上的泥水。
此情此景,小小的江曦澄当然被吓到不轻。不过她还是强压下恐惧,把伞倾斜向女孩,声音被吓得有些颤:“小妹妹,你,你怎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你爸爸妈妈呢?”
女孩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周边的血污掩盖不了丝毫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发出的光芒。
江曦澄下意识地挡了挡眼睛,又再次问人:“你爸爸妈妈呢?他们是不是在这儿附近?”
“……”依旧没得到答复。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时间已然不早了,江曦澄想回家可又想起奶奶对她说过“不要欺负弱小,要助人为乐”。
反正她是绝对不能就这么把这个受伤的小不点给丢在路边不管的。可眼下又下着雨,周围又没什么大人,江曦澄只能把人给带去对面的士多店救助。
女孩身上的伤已经是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程度了,在行动上肯定不方便。江曦澄便背对着人蹲下,示意对方到她背上来。
好在江曦澄的力气不小,就这样一手托着女孩一手撑着伞,慢慢地朝着士多店走去。
“布娃娃。”
?江曦澄疑惑地侧过一点头,问:“是你在说话吗?”
背上的人轻轻点了下头,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真诚十分地对江曦澄说:“你是我见过最大、最漂亮的布娃娃。我喜欢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哈?”江曦澄莫名其妙道:“我又不是没家,干嘛要回你家啊?”
还顺带纠正了一下人:“还有我不叫布娃娃,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江、曦、澄。”怕人听不懂,非常细心的放慢了语速。
“你应该在上幼儿园了吧?老师应该有教你拼音的,来跟我读一下“江曦澄”。”
女孩搂紧她的肩膀,卖力地拼读她的名字,“江,江…鸡——”
“诶诶不是鸡是曦!是吸一吸不是鸡一鸡!哪有人会用小动物来取名字的?”
“噢,对不己。”女孩乖巧地又拼了一次:“江西……橙?”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曦澄。
直到江曦澄说出那句:“这就对了嘛,你还是很聪明的呢小乖乖。”女孩这才放下心来,偷摸用头蹭了下江曦澄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