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利志新一顿输出完,江曦澄在对面仍旧不为所动,只是沉默地盯着某处看。
他以为自己说的话成功打击到了江曦澄的自尊心,考虑要不要给人一个台阶下来。
毕竟他还是很满意这次相亲的,若真要在24岁前结婚的话,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很希望那个对象是江曦澄。性格不合适,等后面再慢慢磨合就是了,就算现在江曦澄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哪有人真的会跟同性结婚的?只不过是两个不问世事的小女生一时冲动玩玩罢了。再说了,两个女的在一起又不能传宗接代,什么所谓的精神上的共鸣,简直不要太荒谬。
人又不是靠虚无的精神食粮活下去的,说到底她们也没可能会走到后面,没有家人支持的恋情最后只能分崩离析——
“你算什么东西?一根烂黄瓜。”不发一言的江曦澄在此时突然反击。
?利志新愣愣的抬起头,刚好撞上江曦澄充满挑衅的眼神,紧接着他看见江曦澄的嘴唇很小弧度地动了动,声音很小,但足够能让在场的三人听得清楚。
“你在外面约pao约得挺好的呀。”
“利志新同学。”
这短短的一句话如万斤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利志新身上,他下意识地想逃避,却正好撞上母亲向他投来的内涵不明的目光。
只能硬着头皮去接江曦澄的话——
但江曦澄可不想给他抵赖的机会,直接对利母扬言:“阿姨,您这好儿子在背地里可是干了不少精彩的事儿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利志新再次拍桌站起:“你再讨厌我,也不用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来诋毁我!”
“我要是真拿出来,你又不乐意了。”江曦澄没想到,闲来无事从郭梓萱那听来的八卦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现在看看眼前这个伪君子,江曦澄当真是觉得“人不可貌相”实在是说得太对了。
原先她只是以为利志新是一个校园生活非常充实的忙人,不是在参加活动就是在参加活动的路上。其实这样形容利志新也是没毛病的,因为夜晚的活动他也没有落下。
之前校园墙就有人爆出过某大二学生白天是校园积极分子,夜晚却是奔波于多家酒吧的夜场老手,还在某次聚会喝高了公开说过:“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浑身上下就tao最多。”
这篇帖子发出没多久就被删了,但吃瓜第一线的郭梓萱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劲爆的大瓜,于是就在组内四处打听,竟还真让她找到了原贴主。
原贴主是一个女孩子,她在校园墙上发帖的原因是自己的闺蜜兼舍友被某同专业的一个贱男给渣了。两人恋爱期间女生在男方另一台手机上,发现了其用微信小号与多名异性的暧昧聊天记录,且有几位已经发生了x关系。
郭梓萱秉持着吃瓜要吃得明白的原则,于是便问人介不介意透露一下这位“炮男”的真实姓名,原贴主非常嫌恶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利志新”。
当郭梓萱听见这人竟是上次和江曦澄搭档的那个男生,震惊程度不亚于之前追过的某大热男团里面最老实的那位竟然是强健犯的那条热搜词条。
手握大瓜真相的郭梓萱可是一点都忍不了,当天就和江曦澄讲了。她一开始讲的时候没有透露姓名目的是想让江曦澄来猜一下,结果江曦澄那天急着去接林柔下课,所以都没听她讲完全过程包括名字,后面还是她主动提起来,才把这个瓜给续上。
见面前的两母子恍若吃了粪的表情,江曦澄只觉得痛快极了,刚想转头问整个过程中沉默是金的冯春熙看清这两人了没有。
结果她还没开口,冯春熙就突然站起来莫名其妙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力道不小,打得响亮极了,不仅把江曦澄给扇愣了,还让对面两脸便秘的神色瞬间就通畅了不少。
“你哪来的资格说人家?”觉得一巴掌还打不清醒江曦澄,刚要再次扬起手就被江曦澄抓住,冯春熙想甩开可她越是挣扎江曦澄就抓得越紧。
江曦澄从来都不是乖乖容忍一切的圣母,谁说她一句她能回对方十句;谁想对她动手动脚,她更是不带客气的奉还对方十倍。若不是眼前的人是怀胎十月把她生出来的母亲,她早就给人降龙十八掌了。
女人的动作束缚住,嚣张是半点都没减下去,反而更恼羞成怒地咄咄逼人道:“你给我松开!这么多年没有教育你,胆子变这么大竟敢对长辈动手了是吧——”
“教育?呵。”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江曦澄扔下女人的手,直视着那双怒火中烧的眼睛,控诉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对我说这个的?麻烦你自己回想一下,这二十年来你教过我什么?把我生出来就不管了,有你这么为人母的吗!”
“连我的生日都忘了在什么时候也就算了,从小到大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我去死,一有点不顺心就让我去死。既然我的存在这么碍你的眼——”
“那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眼泪顺着她嘶吼过后而颤抖的声带缓缓掉落出眼眶。
冯春熙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好像极其厌恶一般,“你现在是说你成了同性恋这件事儿全都怪在我身上?”
江曦澄被这句话给气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我说的哪句话有这个意思了?对号入座也不能像你这样乱来吧?”
冯春熙依旧油盐不进,反而越发大声地斥责江曦澄:“那俩老家伙在世的时候不好好管教你,老是纵容你以至于你现在这般无法无天。”
“你现在是又怪到爷爷奶□□上?他们生前待你不薄吧,你干嘛老是要视他们为仇人?”
冯春熙:“他们死后的钱和房子都留给你,你当然是向着他们说话了。要我说,最没资格继承遗产的人就是你江曦澄!”
“我是爷爷奶奶的孙女我怎么就没资格了?他们把这些留给我估计就是料定你和父亲会弃我于不顾——”
“你又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为什么要管你?”冯春熙显然已经气上头了,话说得越发口无遮拦,“你跟他们毫无关系还拿了这么多不该拿的你就偷着乐吧你,还老是跑到人跟前装这副恶心的可怜样儿给谁看呢?”
江曦澄闻言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冯春熙这人只要一生气就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用否认你那辛苦的十个月吧?”
冯春熙突然沉默下来,像在内心里犹豫什么似的。
她想着,反正已经有个开头了干脆全都说出来算了,也省得后面继续被纠缠,加上今天这门亲事多半是要糊的,江曦澄最后那点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
如果江曦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或许等以后出去工作了,还会偿还她一点这么多年来的养育费也说不定。
“你确实不是我们亲生的。”冯春熙说:“我和江翰成的孩子在刚出生就夭折了,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就是不姓江。”
江曦澄本以为这又是一通胡话,可抬眸见冯春熙认真的神色,又不似在说气话的样子,江曦澄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很清晰的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重重的漏了一拍。
要真是这样的话,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自她能记事起,父母留给她最多的就是背影。
母亲的冷眼相待,父亲的忽冷忽热。
以前上学时看着同学来接送他们的父母,记不清怀疑过多少次自己到底是不是捡来的。可每每当她这样想,爷爷奶奶对她的好又会打消她的疑虑,毕竟她要是捡来的话,两老人家应该没理由会对她这么好,一般很难有人会真正做到视如己出的吧?
江曦澄努力从声带里挤出一点声音来确认:“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在骗我?不是在说气话?”
“你不信的话,你就打电话过去问问江翰不就知道了,毕竟还是他抱你回来的。”
双脚有些支撑不住沉重的身子踉跄了几步,倚靠着椅背才勉强能站稳。少时的猜想成真,江曦澄的心情复杂无比,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好是好在,自己并不是这两人的孩子。
坏是坏在,被爷爷奶奶爱的那个对象从一开始就不是她,她现在占用了别人该享有的一切。
一想到这个,江曦澄的呼吸就难以抑制地急促起来,刚被压下不久的胃痛又开始席卷全身,眼前的人和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
含糊不清地呢喃了句:“难道……我真的,该去死吗。”
“不,我为什么要去死?明明是他们的错,要不是他们把我从亲生父母的身边抱走,我现在或许也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爷爷奶奶他们——”
“这个世界没有的你的容身之所,你凭什么理所应当的活着?”尘封在心底某处黑暗角落的沙哑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貌似还不止一个……
冯春熙没注意到江曦澄的异样,还继续在一旁道:“所以你也不要怪我这些年的不待见,因为我是真的很难去对别人家的孩子好,我也没有这个义务。你非要怪的话就怪江翰成,是他非要自作主张把你抱回来,向那老两□□差。”
江曦澄痛苦地把耳朵捂住,感觉狭小的包间里四面八方都传来嘈杂的说话声,眼泪落得愈发猛烈,白净的面庞也因呼吸不顺而变得通红。
利母全程都在看着,事情发展的方向也着实让她惊讶,方才江曦澄让她儿子这般难堪,她都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整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迫不及待要起身顺着冯春熙的话来踩一脚正落魄的江曦澄——
“咚咚咚”
包间的门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被敲响,利母只好先暂时忍耐,重新拾起虚假的笑脸前去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江曦澄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那瞬间,江曦澄好像听到了林柔唤她的声音。
“大概是幻听了吧……”
“就不应该来这里的。”
“我想见你了。林,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