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紧的手指被温柔地展开,云颂愣怔片刻,抬眼看向身边的怀川。怀川用十指相扣的方式阻止了他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动作。
虽然没有说话,但云颂的心却安定了。
邱知衡听到他说回来过,笑了笑说:“其实看到您平平安安我们就放心了。”
现在世道这么乱,到处都在打仗,知道人还活着就好了,见不见面的都已经无所谓。
何况岳城如今风雨飘摇,并不安全。
人能够离开岳城,就别再回来了才好。
怀川看了眼云颂的表情:“我们从云门大饭店那边过来,萧小姐是什么情况?”
邱知衡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萧萍身上。
她先是扭头询问了萧萍的意思,得到萧萍的点头,才回答怀川:“云门大饭店在三年前的战火中被烧,萧萍为了生存嫁给了唐将山,成为唐将山的姨太太。岳城沦陷后,唐将山成为汉奸走狗,加入伪政权的阵营,因为萧萍懂得日语,那群畜生就想用萧萍对我们进行文化入侵,让她出演辱.国电影。萧萍不愿意,唐将山就对她动手打骂,用性命威胁她。”
导游听得怒火中烧:“真不是东西!”
邱知衡说:“我要想办法帮萧萍离开唐将山,离开岳城,她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我打算让她渡江南下,往这里走。”
她展开桌子上的地图,指了个地方。
“各地都在抗战,我也想加入他们,出一份力。”萧萍说,“我懂日语,也会说,应该有点用处,或许可以帮他们打听情报。”
云颂问:“有计划吗?”
邱知衡皱着眉摇了摇头:“只有一个大致的思路,还没有规划具体的行动方案。我有个朋友最近在岳城做生意,两天后就会带着货物南下。我想让萧萍混在我朋友的人中离开。”
孔随赞同:“我觉得可以。”
云颂问:“你和朋友商量过了吗?”
“商量过了。”邱知衡说,“他愿意帮忙,而且就是他提议让萧萍跟他一起南下去组织在的地方,他是我们的同路人。”
云颂看向邱知衡。
三年未见,邱知衡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她有了自己的信仰,并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路。
云颂看着她的脸,想起了邱慎良。
三年前,邱慎良同样义无反顾地选择留在岳城,不做逃跑的懦夫,最终战死。
如果邱慎良看见妹妹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大概会很欣慰又很心疼。
“我的计划是让萧萍扮成朋友的妹妹。”邱知衡说,“朋友来到这里时,我就有了这个大致的想法,和他一起商量之后,我们一起捏造出了妹妹的身份,偶尔由萧萍扮演妹妹和朋友一起出入热闹场所,加深别人对妹妹的印象和记忆,就是为了有一天以备不时之需。”
云颂心情复杂地看着邱知衡。
原来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妥当的计划。
云颂不由得笑了笑。
他想,邱知衡大概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因为她内心坚定,且无比强大。
“云道长觉得这样可以吗?”邱知衡问他。
云颂说:“你已经准备得十分周全。”
得到夸赞的邱知衡,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唐将山那边,我打算让萧萍先假装答应他愿意出演电影,稳住他们。”
萧萍点点头:“你用李主任的名义带走了我,但我不能在你这里停留太久,否则会引起唐将山的怀疑,我现在得赶回唐府。”
“好。”邱知衡不放心地叮嘱,“有什么事就让送菜的张婶联系我。”
萧萍起身:“你注意安全。”
邱知衡:“你也是。”
萧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肩,遮住胳膊上的伤痕,离开了邱府。
她一走,周围的场景跟着发生变化。
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等白天消失,他们已经处于另外一个场景当中。
看天色,似乎是清晨,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云颂观察了一下四周,看到了一扇侧门。
“这里是萧萍的念境,那萧萍的执念应该就是离开岳城吧。”孔随根据刚才和邱知衡的聊天内容进行推测,“我们帮她成功离开后,这个小念境是不是就结束了?”
云颂不置可否。
导游回想自己知道的历史内容:“我记得萧萍活到了六十年代,在岳城因病去世。她还创立了一家歌舞团,歌舞团在九十年代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被收归国有了。”
孔随的眼睛骤然一亮,开心地说:“这不就是说她一定会离开岳城,然后活下去!”
导游用力点头。
孔随说:“看来你历史学得好还挺有用。”
导游翻了他一个白眼。
街道上突然响起板车行驶的声音。
云颂抬眼看过去,发现板车上放了许多新鲜蔬菜,拉板车的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妇女,如果不特意留意她,很难会记住她的模样。
中年妇女拉着菜来到侧门,敲了敲门。
里面有人给她打开门让她进去。
“她是张婶。”云颂说。
孔随也反应过来了:“那她是来给萧萍送消息的吧。话说回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云颂说:“等她出来。”
几人安静地等待了有半个小时。
张婶推着空掉的板车出来。
云颂看着板车上空掉的竹筐,看了一会儿说:“萧萍出来了,就在车上躲着。”
“哪里?”孔随疑惑地探头。
“竹筐里。”云颂牵住怀川的手,跟上张婶。
孔随和导游带着张添添也急忙跟上,但两人是第一次跟踪人,动作和表情都十分小心翼翼,以至于看起来像是偷东西的小偷。
云颂实在没眼看,拉着怀川快走了两步。
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拐角处,张婶停下板车,打开竹筐的盖子,扶着萧萍从离开出来。
萧萍用帽子遮住长发,穿着长衫,不仔细看,和街上走着的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
“谢谢张婶。”萧萍改变了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像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的声音。
她背了个简陋的包,转身走上另一条街。
云颂调转脚步,继续跟上她。
在巷子里走了许久,萧萍敲响一处房门。
很快,房门打开,萧萍走进去。
云颂拉着怀川站在门楼下,等待萧萍出来。
孔随、导游的张添添站在另一家的门楼。
怀川低头看了眼两人自从见面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的双手,嘴角微微扬起,眼神愉悦。
“笑什么?”云颂捕捉到他的笑意。
怀川晃了晃相扣的手。
云颂意识到了,但没有松开。
他承认自己确实在意怀川,非常在意,这种在意可能从第一眼见到怀川时就有了。
就好像他的身体内有一颗自己从来不知道的种子,这颗种子在遇见怀川之后突然就在他的身体内发出了芽,甚至很快就长得枝繁叶茂,树干和树枝将他的身体撑得满满当当。
云颂觉得自己很奇怪。
难道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一见钟情?
可是他也会对别人一见钟情吗?
云颂心想:怀川又不是别人。
云颂在心里叹了口气,遇见怀川之后,他好像很喜欢自己反驳自己。
“觉得你可爱。”怀川回答,“我很喜欢。”
云颂沉默地没有回答,手指却蜷了蜷。
良久,云颂说:“你是我的师兄,以师父的脾气,捡个徒弟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徒弟,我们怎么可能会没有见过呢?可是我脑子里没有一点关于你的记忆。”
怀川嘴角的笑意消失,眸色微沉,漆黑的瞳色更加黑得如同一团浓墨。
“别想了。”怀川声音低沉。
云颂隐隐感觉到头痛,好像只要他回忆自己的过去里有没有怀川,他的身体就会疼。
怀川看到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云颂。”怀川喊了他的名字。
云颂的思绪被打断。
这似乎是怀川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可是他听着自己的名字完整地从怀川嘴里说出来,竟然会有种淡淡的不悦。
他不喜欢怀川这么喊自己。
“别想了。”怀川声音沙哑道,“忘记就忘记了,可能不是很重要,没关系,我记得呢。我知道你是我的师弟,知道我们师出同门。”
云颂很轻地“哦”了一声。
怀川察觉到他的不高兴:“怎么了?”
他低下头,视线和云颂齐平,看着云颂不开心的眼睛,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云颂垂下眼睫,不肯跟他对视,也不让他摸自己的脸:“你刚刚喊我的名字。”
有点凶。
怀川听懂了他的意思,轻轻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捧起云颂的脸,低头在他脸颊和额头亲了亲,“原谅我,好不好?别生我的气。”
云颂没有回答。
怀川便又亲了亲他的唇:“阿颂师弟。”
云颂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怀川的吻落在他的眼皮上,唇瓣擦着他的脸颊触碰到柔软的耳垂:“夫君。”
顿了顿,他又喊:“老公。”
云颂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别……乱喊!”
怀川笑了笑:“老——”
他的嘴巴被云颂用力捂住,最后一个字只能被迫咽进喉咙里,变成一声轻笑。
“不许喊这个称呼。”云颂感到羞耻。
怀川笑着点头。
云颂这才松开他的嘴,结果准备拿开时,他的掌心突然被怀川亲了一口。
“好想亲你。”怀川下半张脸埋在他的手掌中,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的脸。
云颂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孔随他们在的地方瞥了眼,确认会不会被看见。
他听见怀川又笑了声。
“不会被他们看见。”怀川拉着他的手腕往后,靠在墙上,正好在孔随他们的视野盲区。
低头,怀川吻住他的嘴唇。
品尝美食一般慢条斯理地舔吻着他的唇瓣,将柔软的唇瓣品尝过来一遍,他用哄人的语调:“好阿颂,张开嘴。”
云颂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
舌头滑了进来,云颂吞咽了一下,不小心含住了对方的舌,动作停顿住。他掀起眼皮看了眼怀川的神情,然后闭上眼主动回吻。
“唔!”身体骤然被拉近,紧紧贴在一起。
激烈的吻如同疾风骤雨落下。
阴气和被吞咽进去的津液一起进入身体。
怀川的手掌贴上他的下丹田,转化出来的灵力自行在身体内部运转。
“嗯……”云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唧,两只手搂住了怀川的脖颈,无意识地将他的脖子往下压,生怕他会离开。
丹田处的暖流在经络里游走,又重新回到丹田汇聚,身体内的所有热意好像都奔腾而去。
有什么东西碰着云颂。
那样烫的温度……
这时候云颂还能分心想:怀川没有经过调节的体温冷得透骨,这东西怎么会这么热,难道这东西也会跟体温一起被调节?
“想什么呢?”怀川的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腰,指尖在后腰处轻轻划了一下。
云颂敏感地抖了抖,回过神。
贴在后腰处的手掌一个用力,他便严丝合缝地贴上怀川的身体,这下,他不仅感觉到了怀川碰着他,他也碰着了怀川。
“吃饱了吗?”怀川啜吻着他的脸。
云颂木着脸想,他只是吃了点由阴气转化成的灵力而已,说得好像他吃了什么似的。
“嗯。”云颂有点想后退。
但根本后退不了一点。
“一会儿就好了。”怀川语气遗憾,“好想是在家里啊。”他只好加倍地亲云颂,脸颊,嘴唇,耳朵,脖颈……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放过。
云颂觉得不太妙:“别亲了。”
“好吧。”怀川便只抱着他,不再亲他。
过了片刻,怀川问:“回家就可以吗?”
云颂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