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中午,景裴虽然人在医院里,但事情倒是一件也没落下地全知道了。
例如观众1号拿完东西去而复返,看见霍从舟死死抱着钟许的画面,差点见义勇为地冲上来给他一拳头。
例如解释完误会,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就这么诡异地坐到了一起,在二食堂吃起了京大有名的鸡汤米线。
消息框里隔一会儿就跳出来一条新鲜出炉的热闹,转述得还绘声绘色,尽职尽责,让人如临其境。
对此,景裴既无奈又好笑,评价道:【宝宝,你好像个战地记者。】
贺今见了,欣然接受,配合地回了他一个salute的小表情。
贺今:【往这儿一站就是兵。】
食堂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浅浅的凉意犹如轻纱,似有若无地从肌肤上拂过。
几人各怀心思地吃完午饭,将餐具与托盘放到了回收处。
楼予东站在钟许的身侧,跟护崽子一般,把他和霍从舟给隔开了。
虽然方才钟许说没事,他也并不清楚俩人之间究竟具体发生过些什么,但这明眼人都感受得到的不对劲氛围本能地让他觉得危险,看霍从舟更是哪哪都不太顺眼。
霍从舟自然察觉到了楼予东警惕防备的小动作,眉头不由皱了皱,眼神不悦。
他骨子里还是那强势且难搞的脾性,想发火,但看了看钟许,下颌微动,又硬生生给忍了回去。
贺今瞧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个头两个大,正想说点什么调节一下,就见楼予东偏过脑袋,轻声问钟许道:“不是说要去看外公吗?我送你到地铁站。”
他说着,瞥了霍从舟一眼,恕不多奉陪和送客的意思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霍从舟这会儿倒是也冷静了下来。
他眼睛眯了一下,忽而弯起了唇角,微微笑着说:“正好我们也要去医院,一起吧,开车过去,就不麻烦你的……同学了。”
同学两个字被顿了顿后轻飘飘地吐出,隐隐不屑,听着气人极了。
钟许看向霍从舟,带着点怀疑的神色,似乎在思考他这个“正好”的可信度。
可信度为零。
“贺助要去找景医生。”霍从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补充着。
贺今:我?又我?
他本在边上默默吃瓜,闻言心下诧异,面上却一点不显,波澜不惊的,甚至反应完美地迅速笑了笑,端庄又得体,道:“是。”
“而且霍总前段时间病着不得空,但也很记挂外公,正打算去看望他呢。”他非常有职业道德地、滴水不漏地接着说。
这话从贺今嘴里出来便自然许多,不刻意,却又将该透露的通通点到了。
钟许低垂下眸子,眼睛轻轻眨了眨,若有所思。
抛去个人的情感纠葛,单纯在外公的事情上,他总归是没办法对霍从舟冷着一张脸的。
Alan的到来实打实地予以了他与外公转机,让他们有了更多相守的时光。
“好……”半晌,钟许出声应着,而后对身旁满眼关切的楼予东温和地笑笑,说道,“楼哥,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担心我。”
楼予东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去医院的路上,依旧是贺今开的车,霍从舟和钟许则坐在后排。
“你同学好像不怎么喜欢我,跟防贼似的。”霍从舟转动着手上装饰用的戒指,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楼哥。”他将这称呼在唇间滚了一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说,“叫得好亲密。”
那话酸溜溜的,却并不阴阳怪气,反倒是可怜,贺今在前头听着,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
怨夫,一种很新的赛道。
钟许闻言,目光顿了片刻,随后浅浅拧着眉,向霍从舟看去。
他一双黑色的眼睛里如盈着水,想说些什么,霍从舟便继续道:“你都没这样叫过我。”
贺今:……?
他默不作声地将油门踩得更用力了些。
事已至此,先拉去医院看看吧。
钟许像是也被他无语到,噎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问:“霍从舟,我们从前是什么很健康的关系吗?”
“对不起。”霍从舟说。
钟许撇开眼睛,垂眸,摘掉了自己手上的运动护腕。
他看着那愈合却依旧可怖的疤痕,笑了笑:“这三个字,从我自杀那天起,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许许。”霍从舟没由来地后怕,伸手握住了钟许瘦削的腕,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他语气恳切,低声祈求着,“我会补好它的,我会……补好你的。”
钟许没再说话。
他手指轻轻动了动,却终是没有抽离。
磨砂黑的奥迪稳稳地停在医院的车位上,后座暂时没动作,贺今自然也没有要打扰他俩微妙氛围的意思。
他打开手机,给景裴发了条信息。
贺今:【工具人医生,收拾收拾准备接驾吧。】
景裴:【怎么了,宝宝?】
贺今:【从今往后你都不用再随波漂流了,因为你的舟,来了/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