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吊命针
铠恩慈死了?
炎威风武立即拔了剑,眼看众人就要围上来。
贾尘忽地一声暴喝:“退下!”
她声音如雷,震得人心一颤。
呼啦一声从天而降几个人围在贾尘身边,那边包厢门也突然打开,小元子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
炎威被人持剑拦住,不忿道:“千岁都中毒了,四弟却不让我们靠近?还叫人亮剑,这是把我们当贼了?”
风武也说:“你不要胡闹!潘将军还在呢!”
铠恩慈仍然双眼紧闭没有苏醒的迹象。
贾尘将人放在地上,缓缓抬起头,看着屋中诸人,眼底浮起一片阴影。
潘家父子与其说关心,不如说紧张;炎威语气严厉,满头大汗;风武眼神闪躲,不与贾尘对视。
无咎。
无咎面无表情,没有关心紧张慌乱,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
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多久?
多年修炼只为了这一刻的从容吗?
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人发寒。
我不能慌。
贾尘的理智恢复了一点,她压下心头悲恸,低声说道:“恐怕将军的行程要推迟了。”
潘越将军面露难色,挠挠脸没有说话,是潘遇开了口:“三千骁骑兵已经先行三日,昨天又走了一批,我们不能耽搁太久,若是同新帝的人碰上,失了先机就糟了。”
“父亲同铠公公是多年的交情,现在出了事我们都不好过,但是可如今天下动荡!莫要说铠公千岁,便是我或者父亲今日出了事,潘家军也照走不误!”
“贾公公的要求恕难从命!”
他义正严辞,贾尘无法反驳。
炎威见有机可乘,立即附和道:“潘副将说得在理!身可弃,国不可乱;心可碎,天下不可亡!”
“若是铠公千岁有灵……”他忽地红了眼眶,悲痛欲绝道,“也不愿我们乱了阵脚!”
“那我们就这样放着千岁不管了?”贾尘抬头,“须得有个说法。”
“哎四弟此言差矣,”风武接话道,“难不成你怀疑我们?”
贾尘不应声。
风武得寸进尺:“这茶馆有鬼!我看那些个伙计慌里慌张的,定是被外人买通了……”
“茶馆?”贾尘忽然逼近他一步。
风武被她这眼神盯得一愣,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
眼前的人青瓷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却挡不住那股子寒意。白衣如雪,犹如从阎王殿走出的索命判官。
风武被贾尘盯得头皮发麻,喉头一紧,不敢再说。
“二档头所言甚是,”无咎开口了。
“在座各位都是对铠公千岁忠心耿耿,如今千岁中了毒,只能是外人所为!”
贾尘终于不盯着风武了,转过来看无咎。
“依无咎师叔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潘将军按原计划启程,四档头随行。”无咎道。
“不可!”贾尘当即打断,“铠公……我放心不下。”
“那我去吧。”炎威抢道。
贾尘没理他,反而看向无咎:“七王爷那边呢?千岁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
无咎停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掂量贾尘话中的试探。
即然铠恩慈已经倒下,秘卫府和天熙王朝一样,都可以变个天了。
“若是诸位不嫌弃,我可以替千岁跑这一趟……”
炎威风武自然同意,说:“如此甚好!师叔在千岁身边多年,自然比我们更合适。”
“四弟的意思呢?”
他们看似都在等贾尘的意见,其实贾尘同意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大势已去。
贾尘垂下眼眸,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二位哥哥没有意见,我也没意见。”
“我咽不下这口气,潘将军恕罪,我恐怕不能同行……”
她眼神一动,看向潘越,“待我查清此事,定亲赴前线。”
不等贾尘说完,炎威插话道:“好说好说,我替四弟吧。”
“无咎师叔赴七王爷处,二弟率队前往汝阳等候,”他三下两下安排起来,头头是道,仿佛早有打算。
“如何?”
此时楼下闯上来一群兵,是杭城的知府带人赶到。他早知今日要接贵人,没想到却出了命案。
他几乎是跪着进门的。
“各位大人,属下已经命人将婵娟茶馆的老板伙计都绑了……”
知府眼珠子滴溜溜转,屋里大人物众多,他不知道要请示哪一位。
“你办事倒是麻利,”炎威自然接话道。
“监牢关好,”他指了指贾尘,“这位大人之后会去问话。”
茶馆清空了。
先是官兵押着人,一个个压上囚车。贾尘木着一张脸,看着雪娘被反绑双手,沉默不语。
然后是炎威、无咎、潘家父子,各自骑马乘车,浩浩荡荡地从小巷口离去。
因为贾尘要求,风武没有立即出发去汝阳,而是留下来和她一起查凶手。
尸体装车,动静压得极沉。
无若与无方赶车,风武的人与小元子一起断后。
贾尘与风武同乘一车,护送铠恩慈。
风武才刚坐定,还未开口。
贾尘猛地抽出扇子,贴身一划。
寒光一闪,风武脖颈瞬间迸血。
他瞪大双眼,双手捂住脖子,却挡不住血泉汩汩而出,喷溅在马车内壁。
贾尘早有准备,先一步用一块帕子盖住铠恩慈的脸。
她抬脚一蹬,将风武尸体踢到车厢一角。
“义父抱歉。”
贾尘抽走了被血浸湿的帕子,敲了敲车壁。
“小千岁。”无若立即回应。
“和煦在哪?”
和煦是风武的人。
“第二辆车。”
“小元子呢?”
“也在。”
“告诉他,动手吧。”
先杀了能杀的。
贾尘垂眼,摸了摸铠恩慈的后颈。
她一早在他颈后扎了三根银针,是发现他中毒时第一时间所为。
吊命之针,只能撑半天。
又探探鼻息,铠恩慈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一个不留。”贾尘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别留活口。”
她收了扇子,眼神冰冷。
“去铁骨医馆。”
天道盟的人传话来时,蔗梨正在给病人针灸。
“蔗梨大夫,一位戴着面具的人说自己姓贾……”
蔗梨手一顿,心头一紧,出大事了。
“放行。”
两位太监将面无血色的铠恩慈放在床上,蔗梨生平第一次有点慌乱。
天熙第一太监,权势滔天,竟然出现在铁骨医馆的后院。
蔗梨强压下思绪,按照流程望闻问切,贾尘嘴唇紧抿等在一旁。
“你下的针?”她注意到铠恩慈的后颈。
贾尘点头。
“做得好。”到底在医馆学到了点东西。
夸赞的话并没有让贾尘的神情放松。
因为蔗梨的眉头变得紧蹙不展。
不是好征兆。
片刻之后她便宣布:“这毒,我解不了。”
贾尘脑中一片嗡鸣,
好在蔗梨没有让她失望太久,马上又说:“师妹或许有方法。”
贾尘转身就走。
“小千岁!”无方无若赶紧追上。
贾尘脚步不停:“你们留下守着义父,我去请人。”
“等等等等!”蔗梨小跑着追出门。
贾尘猛地停下,蔗梨差点撞在她身上。
蔗梨喘一口气:“她不在山庄。”
“她在哪里?”
蔗梨侧一下头,示意她靠近,贾尘挥挥手,无若无方退后两步。
确保他们听不到了,蔗梨才说:“去凤京了。”
“这么快?”
“天道盟在川城的人传来消息,说七王爷已经出兵了,因此一刀也走了。”蔗梨说道。
“你懂的,打仗那些事情……”
“何时走的?”
“中午。”
贾尘松一口气,那还来得及。
脑子还在计算路线,人已经上马了。
“除了蔗梨大夫,别人不可接近。”贾尘嘱咐道。
“我速去速回。”
从见面到翻身上马,贾尘始终冷静地可怕,声音平静,脚步稳健,不慌不乱。
“玉面修罗”之前只是听说,此刻蔗梨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马上的人手握缰绳,青筋毕现,不怒自威。
“小……”
蔗梨下意识出口,又觉得这场合唤“小贾”不妥。
她顿了顿,说:“如今杭城是盟里的人在管,你走寻常官道即可。”
贾尘点头,勒紧缰绳,转瞬消失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