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公子姓甄,名变心
“甄公子?”
说到姓甄的,普天之下只有那一家。
方正志说:“台岛甄家?”
“正是!”掌柜笑道,“公子虽然没有明说,举手投足颇有贵气,老奴看着倒是有点儿甄国公的模样呢。”
黎高祖成立天熙王朝之前,南宫是中原第一大家族,甄长风是南宫家第一将军,擅长水战,后来南宫家战败,甄家退守台岛。黎家出兵围剿了几次,但因台岛环海,地势特殊,也只能打个一半一半,这么多年过去,天熙王朝逐渐壮大,甄家在台岛安分守己,也就随他去了。
传说甄长风长相英武,加上甄家一直都有和外族通婚的习惯,甄家子孙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不像中原人。
“可知这位甄公子名号?”方正志问。
“湖屿,”掌柜拿出单子,“您看,这是公子的字呢。”
方正志看了一眼:“倒是有几分像。”
掌柜糊涂了:“像什么?”
方正志说:“甄家一直不忘旧主,因此甄长风定了家训,山海承流,义行千古。”
“所有甄家子孙,名字里必有山有海,”方正志捋捋胡子,“而且甄长风文武双全,不仅擅长打仗,还写了一手好字,字体遒劲有力,力透纸背,你看……”
“这甄湖屿三个字,平竖直下笔轻,勾折处强硬,正是甄家的字。”
“你不在江湖上走,不知道也是正常。”
方正志讲解完,掌柜赶紧说:“哎呀还得是方老板!真真见多识广!老奴乡野粗人,哪里懂得这些!真是长见识了!”
马屁拍得正好,方正志很得意,掌柜又说起店里的生意。
刚开始是一个丫鬟来的,说了衣裳尺寸,掌柜没在意,找了一套现成的改了改,丫鬟带回去没过两天,甄公子亲自来了。
“……只见那小轿子上下来一位公子,一身湖蓝的袍子,摇着扇子,那眉眼深邃,身姿飘逸,给店里的小娘子都看呆了眼……”
掌柜说起当日场景就有点沉醉,他没见过比这还好看的湖蓝色,这甄公子真是活招牌!
绮云馆开了有些年头,掌柜的也见过不少达官显贵,方正志听下来有五分信了。
“如此大手笔,将本店的货都清了,我作为老板还是要感谢一下,”方正志说。
“听说甄公子这几天都在浮光台宴客,”掌柜说,“他在等船。”
“什么船?甄家的?”
“老奴只听到甄公子吩咐下人说不着急走,说听易姑娘的,什么船到了再说……”
“易姑娘?”
“哎呀就是易文子啊!原来在杭城开小丝绸铺子的那个,您不还夸她聪明来的吗……”
仁宗死了的消息还没有在杭城正式传开,但是各位达官显贵显然已收到了风声,这几天浮光台的客人特别少。
因此贾尘又加了码,说要包下浮光台,只因为自己的船过几天到,不想走杭城的官家码头,要停在浮光台的私人水榭几天。
甄公子出手大方,浮光台老板自然答应下来。
贾尘已经在浮光台住下了,每天就是起来喝喝茶听听曲,时不时练个字,一副不着调的公子哥儿做派。
她知道方正志肯定会查她,特意往台岛甄家去了信。
“甄湖屿?”小元子说,“胡言乱语,大人怎么不叫乱言?”
“乱言留给你吧!”贾尘煞有介事地介绍,“这是我的书童,峦岩。”
“我才不要!”小元子翻白眼,“大人真是……变轻浮了。”
“不起个这样的名字,方正志如何信我?甄家同义父有私交,这次卖我个面子。”
“何止啊!还有三条黄金船!”
小元子真觉得所有人都太宠小千岁了,闹着玩儿一样说借船,甄家就借了。
“他们不只是帮我,”贾尘耐心解释道,“现在趁黎景位置未坐稳,甄家来探探口风,趁机攻打凤京恢复南宫王朝也是有可能的。”
“这不是乱套了吗?”小元子大惊,“一边是铠公千岁和七王爷,一边是熠熠郡主,这又多了甄家……咱们怎么办呢?咱们站哪边呢?”
“谁也不站。”
贾尘的话让小元子的表情彻底失控。
“大人!”虽然浮光台三楼没有别人,小元子还是下意识看看四周,以防隔墙有耳。
“我只听义父的。”贾尘很淡定。
之前来信说的“旧友”,她猜测应该是某一位戍边大将军,这是铠恩慈的后手。
小元子低头不语。
贾尘心生好奇,这小孩从铁骨医馆回来就怪怪的。
“你这几天有点古怪,我说什么都要呛我两句,”贾尘道,“可是被大圆头咬了?”
“大圆头?”
“李一刀养的蛇。”
小元子表情更古怪了,说:“已经进展到给小蛟起名字了,大人同郡主好亲密。”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她和李一刀,贾尘好不适应,她想说大圆头这个名字是李一刀独创,但是又觉得解释这么多怪麻烦的,于是她回:“还行。”
也不知道“还行”二字有何魔力,小元子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脸涨得通红。
“我就知道!”他气鼓鼓地说道。
“大人根本就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小元子的成语有限,说了两个就说不下去了。
贾尘满头雾水。
原来那晚小元子同李一刀说完话往外走,见到正厅一个女子在扫地,知道这是郡主的师姐蔗梨。
“蔗梨大夫好。”小元子打招呼。
李一刀同蔗梨简单讲过她的打算,并说贾尘在外头帮忙,先暂时不回医馆了。师傅王铁骨曾嘱咐蔗梨要全力辅佐李一刀,因此蔗梨也没有多问。
蔗梨问:“你是……”
“小元子来替大人传个话。”小元子是个热心肠,看蔗梨忙不过来,还挽起袖子要帮忙。
一刀是说过贾尘有个帮手……
蔗梨头都不抬,继续扫地:“都私定终身了有什么话还要别人来传,这小贾真是的……”
“你、你刚才说什么?”
蔗梨抬头,发现小元子呆愣在原地,嘴巴微张。
“我说小贾……”
“不是!不是这句!”
当然叫大人“小贾”也是不对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说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谁私定?谁终身啊!”
蔗梨皱眉,以为小元子犯病了。
“师妹和小贾啊。”
“他俩……”
“她俩怎么了?”
“他俩私定终身了?”
“额,也不算私定终身吧,”眼前的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难保他对这些事情还没开窍,蔗梨换了个词,“相好?”
她还放下扫帚,伸手比划:“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蔗梨平日不爱看情爱的诗句,想了几句就有点词穷。
“我懂什么是相好!蔗梨大夫,你容我缓缓……”
小元子双手捂住头,表情绝望地蹲在地上。
一会儿又一会儿,直到蔗梨也想蹲下时,小元子站了起来。
他大声说道:“我们大人有心上人了!不可能喜欢郡主的!”
蔗梨震惊了!
有心上人?
“有心上人了还和我师妹亲嘴?!小贾真不是个东西!”
“大人和郡主亲嘴了!?那娘娘怎么办?”
小元子要晕倒了。
“娘娘是谁?”
俩人说话声音特别大,吸引了李一刀过来看。
“师妹!”
“郡主!”
李一刀愣住了,还是答应一声:“嗯?”
“小贾有心上人了!”
“你和大人亲嘴了?”
贾尘很尴尬,虽然亲了,但是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我和郡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元子更痛苦了,他说:“郡主也是这样说的,她说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你变心了。”
贾尘仍然尴尬:“首先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谈何变心?”
“那琅妃娘娘算什么?”
“琅妃是皇上的女人……”
“天呐现在想起来她是皇上的女人了,当时送兔儿灯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是皇上的女人……”
贾尘被他说的有点恼了,反驳道:“那她和皇上……”
她嘴动了动,但“亲嘴”二字实在说不出口。
“侍寝。”她最终说。
“你嫌弃她?”小元子问。
“我没有!”贾尘立即回,“她是嫔妃,侍寝是任务。”
小元子嫌弃极了,说:“纵使郡主貌美,你也不该变心!”
他朝贾尘腰间的扇子努嘴:“你辜负了她。”
贾尘头都痛了,她不想同小元子废话,干脆破罐子破摔:“好好好!是我辜负了她!”
“我玉面修罗!想亲谁就亲谁!一会儿易姑娘来了我也要亲一个!”
“承蒙玉面修罗错爱!”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易文子仍然梳了个道士发髻,笑眯眯站在他们后面。
贾尘更尴尬了,她先前同侍卫说过,易文子来无需通报,直接放行。
“易姑娘!”
小元子打了招呼:“我去点菜,易姑娘还是喝乌龙茶?”
“有劳窦公公。”
小元子白了贾尘一眼,登登登下楼了。
“你真亲了一刀啊?”易文子问。
贾尘掏出扇子挡脸:“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易文子也不放过她。
贾尘仍然扇子挡脸:“你来只为这个?”
易文子笑,拿出一封信。
甄公子鉴
风传台岛甄家世泽绵远,义重如山,甄湖屿公子更是俊朗卓绝,才武兼修,实乃江湖罕见之英杰。方某久闻大名,未曾谋面,心向往之。本月十五,天道山庄特设英杰之会,邀天下豪杰共聚,论剑谈道,畅叙江湖。
江湖纷争起落,然义士之道长存。甄家虽远在台岛,然浩然之气,天道共鉴。望公子届时拨冗赴会,携手共论天下风云。
天道盟盟主方正志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