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大半张脸都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声音，似蚊虫吵扰般在耳膜周围打转，折磨得人睁开了含着水雾的眼睛，朦胧地看见床头有两个火光倒映出来的身影，一高一低。

阴森的火微微一摇曳，身影随之晃动。

意识慢慢地在身体里复苏，莫莉辨认出了声音的来源，一个是站着的凯琳，一个是坐在床边的叶薇尔。

叶薇尔说：“等莫里斯再次出现的时候，可以制造出一桩看上去是出自他手的事故，事故的后果就是——莫莉身故——当然，这只是对外所说的，我会把她藏起来，永远留在身边。而莫里斯伤害了人类，有意挑起人族与血族不和，会被两族同时讨伐。到时候，我们就能不费力地除掉一个潜在的隐患。”

凯琳的声音许久未回应，应该是在思考叶薇尔的想法是否太过激进了……

“凯琳，”叶薇尔迫不及待地想得到一个肯定，“你认为如何？”

“阁下……您有没有考虑莫莉小姐的想法？”凯琳踌躇道。

“莫莉？”叶薇尔呢喃着这个名字，瞬间也感染上了踌躇，“你觉得……莫莉会怎么想？”

凯琳动了动嘴皮子，似乎想说出口一个特别显著的答案，但半晌过去，仍旧无言。

她忽然对着叶薇尔伸出手，一开始的目标是头顶，后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逾矩了，蓦地又落下，整理着叶薇尔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

动作意外地有些慌乱，凯琳忘记了收起指甲，指甲顶端一下剐蹭到叶薇尔耳后的皮肤，她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炽热的东西，一下收回手，变回了平日里最多的一个姿势——双手交握至于身前。

叶薇尔的目光一直跟随她的手在挪动，最后却不知该盯着哪儿看了，“有时候，你会让我想起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阁下，”凯琳刻意压制的情感再度破图而出，如长河般的慈爱从言语中流露出来，“你太怀念从前了。人族有一句话叫‘珍惜眼前人，做好当下事’。”

叶薇尔的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我难道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好吗？”

此刻的她卸下了精致的妆容，五官倒是没有那么锋利了，身上穿着舒适的白色睡衣，头发披散着，有几缕柔软地搭在肩膀上。

一整只吸血鬼映在凯琳眼底，泛起了一点“看自家孩子怎么看都顺眼”的波澜。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凯琳轻笑着，“你都知道要去珍惜谁了。”

说着，她指向床上那个躺着的人。

情意流转间，谁都没有很快发现那人的身形有些僵硬——其实已经醒了。

凯琳径自说下去：“你还记得莫莉小姐来到城堡之前，是要去完成什么事吗？她想进入剧团，想当戏剧演员，是你……”

凯琳余光瞥见莫莉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停止了话音。

叶薇尔也察觉到异常，低声问：“怎么了？”

凯琳指了指莫莉的方向，然后对着伯爵一行礼，缓步退出卧室，留出空间。

莫莉听到关门声，大致猜到自己暴露了，但仍然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天不遂人意，一股莫名的凉意爬上她的脊骨，忍不住抖了下肩膀——紧接着，一根手指隔着被子，出其不意地戳在她腰间，把所有的酸软其中在一处。

“啊！”莫莉发出一声惊呼，扶着腰一翻身，怒气冲冲地瞪向始作俑者。

做了坏事的吸血鬼也不着急躲开，好整以暇地支着脑袋，趴在床上等候她的到来。

莫莉一下翻猛了，拎着被子的边缘坐起来，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夹着细针密织一样的酸疼，快要把她一分两半了。

以至于忽略了另一处伤。

叶薇尔注意着她的肩膀，脸上猝然洋溢出一股怜爱之情，想要去触碰裹着纱布的一圈地方，那下面有一个牙印。

莫莉悻悻地拍开叶薇尔意图接近的手，突然发觉现在她和叶薇尔的位置是一上一下，她在上方俯视着叶薇尔的时候，火光都变得明灭不清了，说话时的声音不自觉地加大了一点儿，“假惺惺！”

叶薇尔捂着被拍红的手背，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下没控制好……你知道的，情难自抑。亲爱的，对不起。”

最后那句道歉显然毫无诚意，莫莉直接忽略了它，回到造成她这一身伤痛的话题：“你还是不打算放我出去？”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而且——”叶薇尔的指尖勾起她的发尾，缠绕起来，“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誓言吗？你我是终生伴侣，就算签了那一纸申请书，也改变不了事实。”

莫莉沉默了片刻，平静地问：“那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叶薇尔神魂一怔，懊恼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