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着虹光来到百花宫前,小鹿跟在我身后,好奇地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花香,时不时打个喷嚏。
“站住!”
两名持戟花卫一脸肃穆地拦住我的去路:“今日芙蓉花神设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正欲与守卫解释,忽然一阵香风袭来。
粉红色的花雨中,一大红罗裙的仙子款款而来。
“易之?”
那仙子眉心一点芙蓉花钿,眼波流转间尽是惊诧。
“是你吗,”她朱唇轻启,声音微颤,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真的是你吗?”
我怔在原地。
这称呼陌生又熟悉,从记忆最深处渐渐浮起,又被什么禁锢了住,再回神时唯剩淡然。
“花神认错人了,”我拱手行礼,袖中白芷草的清香淡淡飘散:“在下白芷,雷泽新任云神,前来寻找一位被花神接走的兰花仙子。”
芙蓉花神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亮起来。
她向前一步,指尖轻抚我眼角。
“不,你的眼睛骗不了人,”她的声音轻柔如花瓣落在水面:“三百年前在则天门城楼,你也是这样看我的。我还记得,那年花朝节,你穿着一身云衣,为女皇跳舞……”
她突然意识到失态,收回手整了整衣袖,与我温柔一笑。
“今日恰逢百花游宴,不如先随我入宫?或许你要找的人正在宴中。”
我虽惦记阿兰安危,但转念一想,或许能在宴会上打探消息,便点头应允。
小鹿却被拦在宫外,委屈地蹭着我的衣角。
我摸摸它的头:“莫怕,我很快回来。”
芙蓉花神带着我穿过缀满花灯的游廊,到了白玉铺就的花苑,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莲花池,池水清澈见底,各色锦鲤游弋其间,池中升起九层水晶台,台上摆着琥珀酒樽与琉璃果盘,落座的数十位花神正在赏景。
“芙蓉姐姐来迟了。”
一位头戴牡丹金钗的女子笑道,她眼尾描着金粉,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华:“还带着位俊俏仙君。”
芙蓉花神耳尖微红,像是少女被戳破了心事:“这位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雷神山来的云神。”
我注意到回廊两侧挂着许多画像,画中皆是绝世美男子。
经过一幅时,芙蓉花神突然驻足。
画中人身着紫袍,腰间悬着龙纹玉佩,眉目与我竟有七分相似。
"张易之。"
芙蓉花神轻声道,指尖描摹画框,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当年则天女皇最宠爱的奉宸令。”
她突然转向我,眼中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你真的忘了吗?”
我心头一震。
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大明宫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御花园的并蒂莲开得正好,还有一双含泪的芙蓉般的眼睛,在宫墙转角处匆匆一瞥……
“花神!”
清脆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远处跑来个小花仙,捧着个精致的锦盒:“您要的芙蓉坠取来了。”
婉儿接过锦盒,对我温柔一笑:“后苑新开了并蒂莲,据说是三百年来首度绽放。云神可愿同赏?”
她眼中含着期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
我正想婉拒,忽然闻到一缕熟悉的兰花香。
那香气清幽淡雅,却比满园花香更让我心颤。
我转头望去,水晶台边闪过一抹青色身影。
是阿兰!
她正与几位花仙子说笑,鬓边那支兰花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如当年在湘水畔的模样。
“阿兰!”我不顾众人大喊出声,声音里的急切让周围花神都侧目而视。
阿兰转身,眼中迸发惊喜:“阿芷!”
她提着裙摆跑来,却在看到芙蓉花神时刹住脚步:“芙蓉花神。”
她低着头,但我能看到她睫毛轻颤,像是蝴蝶不安的翅膀。
婉儿看看我又看看阿兰,嘴角笑意淡了几分:“你们认识?”
“我们是……”
阿兰刚要回答,一阵清越笛声突然响彻庭院。
那笛声初听悦耳,细品却带着诡异的力量,震得人头晕目眩。
众花神纷纷掩耳,面露痛苦之色。
一道紫光掠过,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吹笛子从天而降。
他穿着紫色劲装,腰间系着金铃,墨发用银冠高高束起,眉眼间尽是桀骜不驯。
“可算找到你了,”少年以笛身指着我,手腕上的金铃叮当作响:“我家主人等你三百年了!”
满座哗然。
阿兰下意识抓住我衣袖,手指微微发抖。婉儿则蹙眉上前:“紫笛精,休得无礼。这里是百花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紫笛精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红光:“我神丹朱说了,今天必须带云神回去!”
说着突然甩出笛中飞出的紫色丝带,那丝带如活物般缠住我手腕就拽。
婉儿挥袖打出一道芙蓉剑气,粉色的光芒划破长空:“蛇君丹朱与百花宫素有嫌隙,此君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
“那便各凭本事!”
紫笛精突然吹响玉笛,刺耳音波震得众人东倒西歪。
我趁机召唤雷诀,却惊觉神力被笛声压制,体内灵力如泥牛入海。
阿兰见状,指尖绽开一朵幽兰射向紫笛精面门,那兰花在空中化作数十枚细针。
紫笛精闪身躲过细针,丝带猛地收紧:“随我走!”
天旋地转间,我感觉自己被拽入虚空,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婉儿手中掉落的芙蓉坠,是一个粉玉雕成的精致坠子,在空中翻转时折射出七彩光芒;以及阿兰纵身跃入漩涡的蓝影,她伸手想抓住我的样子,与百年前湘水河畔为我挡下天劫时一模一样……
再睁眼时,我已置身阴暗洞窟。石壁上爬满发光藤蔓,幽绿的光芒照出前方王座上的身影。
那是个身着墨绿长袍的男子,额间一点朱砂,长发如瀑垂落,发梢缠绕着一条小青蛇。
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狭长的眼眸是蛇类的竖瞳,正用危险而玩味的目光打量着我。
“易之。”
他滑下王座,动作优雅如蛇行,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下巴:“可还记得迎仙宫温泉池的那只小蛇?那时你常来沐浴,我就藏在石缝里,细细地观赏你的身体……”
蛇君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三百年了,你的模样一点没变。”
“我并不记得什么蛇,”我偏开下巴,疑惑看他:“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