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没有再下雨。春天妈妈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跟女儿商量:
“宝儿，我们去钱玥茹和孙子毅家吧？”
春天刚从书包里拿出作业，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问:
“下雨天，去她们家？”
春天妈妈说:“现在没下雨。带给她们的零食，正好给她们送过去！”
春天恍然大悟:“哦，那就一块去吧！”
然后拿过两顶毛线帽，一顶递给妈妈，自己戴上一顶有帽檐的大红帽。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这话一点不错。出门去哪，都有女儿作个伴。母女，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闺蜜。
春天母女从家门口蔑古搭黑的楼道里走出来，天，已经由阴转黑了。虽然才过傍晚六点，但整个天空已显露出昏暗之色，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周围冰冷悄静，路上行人也很少，路灯却已经开了，照在灯柱的周围光亮如昼，远远望去，显得格外刺眼。
母女俩刚走出楼道没多远，突然，侧面窜出一辆快递三轮车，停在她们身边，吓了春天妈妈一跳。车里有一个人，没有马上道歉，反而大大咧咧地跟人打探:
“大姐，五栋怎么走？”
原来，是一位想跟春天妈妈问路的快递员，这种问路方式，太吓人了！今天是他第一天送快递，路况不熟，又冷，还是晚上，所以莽撞了些。春天妈妈很快就原谅了他，毕竟自己没有受伤，只是小小地被惊吓了一下。
春天妈妈前两年出过一次车祸，所以记忆犹新，看到机动车夜里冲到自己面前，虽然少一个轮胎，还是心有余悸，当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字:
“啊！”
然后，不停地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地让自己快点平静下来。幸好有女儿在身边，扶住了她，及时稳定了不平衡的身体，同时又稳住了惊魂未定的心。有时想想，自家女虽然还只是个小学女生，却早已是妈妈心里面的那根“定海神针”呢！
快递员这时忙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摸黑绕了几圈，绕晕了！”
人生在世，都不容易。春天妈妈也不怪他，不想耽搁别人的工作，大度地说道:
“没事没事！你走吧！”
挥挥手，让他朝着五栋的正确方向开走了。
看着快递员的三轮车愈走愈远后，春天安慰妈妈:
“妈，别怕！有我呢！”
春天本来不怕，但妈妈一惊一乍的，多少也把她吓到了。当然，纯属人吓人。一场虚惊而已。春天妈妈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过于幼稚了，所以“啊”了一声，当时就立马住了嘴，现在脸上的表情还是十分窘迫、尴尬。幸亏是天黑。
……
母女经过水果店，春天妈妈又停下脚步，跟女儿商量:
“宝儿，我们买点水果吧？送人东西，最好是好事成双！”
春天点点头，同意。因为她一直就觉得，妈妈说什么都是对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做人太胆小，一副谨言慎行的样子。
但妈妈带着她，却舍近求远，不去就近的两家水果店，偏偏要往比较远的那家水果店走去。春天心里有些不明白，拽住妈妈的一只手臂，放慢脚步，疑惑地问:
“妈，您为什么一定要去我同学家的水果店？”
春天妈妈宠溺地抚了抚孩子的脸颊，虽然穿了羽绒服，带了毛线帽，但还是有点冰凉:
“就因为是你的同学呀！”
春天更疑惑不解:“嗯？”
春天妈妈耐心地解释:“我们去照顾他家的生意呀！”
春天又问:
“不是都说，生意人都宰熟吗？”
春天妈妈笑了，轻轻地捏了捏女儿的冷鼻子，接着说:
“生意人不用赚钱了？他们不用交房租、水电费？不用养家糊口？”
接着又说:
“不要因为个别人的言论，就把生意人想得太坏！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有良心的人多！我们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帮别人，也是为自己积福！”
春天听到“积福”二字，很敏感，忽然想起一件与之有关的事情，于是告诉妈妈:
“我早上碰到钱玥茹，她说她家正月初一还到北京雍和宫烧香，祈求一家人平安、健康、好运！”
春天妈妈点头: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春天:“一个意思？”
春天妈妈:“都是以善良为基础！对人对己！为善最乐！”
春天听了，又想起一件事，歪斜着头，靠在妈妈的肩上，问:
“妈，您知道我们走路，为什么要走道路的右边吗？”
春天妈妈听了，觉得这孩子现在想要的，肯定不是大家都知道的正确答案，但不是这个答案，又会是什么呢？想了半天，还真想不出来，就说:
“因为交通法的规定！”
春天先点头，然后再说:
“还有一个原因，是菩萨保佑(同右)！”
现在的孩子！旁门左道的，了解得还真不少！
很快到了水果店，一眼就看到春天的同学——“三大变态”之一的杨洪富，正在自家店门口的水果摊上整理红富士苹果。见到春天母女，他还先开了口:
“春天！”
接着又礼貌地说:
“阿姨好！”
红富士是眼下这水果店里，最漂亮最有卖相的苹果。孙子毅和钱玥茹两女生，不像春天，她俩爱吃苹果。春天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苹果，思绪仿佛又飘散到多年以前，还记得孙子毅小的时候，常常被人开玩笑地问:
“宝宝，苹果在哪儿？”
孙子毅就伸一根食指指向苹果。如果周围没有苹果，她立马就双手一摊，掌心朝上，表示没有。
别人接着又问:
“苹果脸在哪儿？”
这时，孙子毅的两只小黑手，立即伸出两根食指，分别指向自己的左右脸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
于是决定买苹果。送人的东西，应投其所好嘛！
母女俩一人接过一只杨洪富提供的红塑料袋，上面有“生意兴隆”四个黑字，尽挑大的苹果往里装。装着装着，春天眼尖，看到一个苹果的表皮上，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印，于是她把自已装进袋里的苹果，全拿了出来，一个一个地检查，真的发现，这每一个苹果上都有，有的还不止一个月牙印……联想到杨洪富刚刚蹊跷古怪样，和他曾站在这里整理过苹果；再联想到，他以前有抠学校电脑键盘的历史，所以大胆地猜测到，这新鲜的月牙印，十有八九就是他刚刚手贱留下来的。呵呵！他还真是变态呀！
春天轻轻放下苹果，把妈妈拉过一边，低声道:
“妈，不要买苹果，换其它水果吧？”
春天妈妈看着女儿，不明所以，人家孙子毅和钱玥茹两人就喜欢吃苹果，为什么不买她们喜欢的？于是也小声地反问:
“为什么呀？”
春天凑近妈妈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有手指印！”
春天妈妈听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冲店里杨洪富的爸爸问道:
“老板，你这里还有没有红富士没开箱的？”
杨老板伏在店里一个风扇样的电暖器前取暖，这时，抬起头来，热心地说:
“有有有，你进来看吧！”
杨老板很热情地带她们走到一箱水果前，还周到地找来一张小塑料凳，让春天妈妈坐下来，慢慢挑选。春天妈妈看杨老板那殷勤样，言不由衷地夸奖道:
“老板，你好福气！儿子都能帮你看店了！”
杨老板听了，很高兴，冷眸瞟了儿子一眼，见儿子正作古认真地在整理别的水果，平时净听人说儿子“皮”，现在难得听到一句夸奖，还谦虚起来:
“哪里哪里！”
春天妈妈说:“这孩子聪明，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说得杨洪富脸还涨得通红通红的，一脸老搭老实的样子:
“阿姨……”
知道是阿姨给他留了面子，没有直接戳穿他；如果告诉了爸爸，那还了得，免不了又要挨顿胖揍。心里面暗暗地愧疚不已:刚才不该手欠，不该无聊地去掐苹果玩，还留下了手指印。这不是帮家里挣钱，这是，要害家里亏本的前奏呀！
母女挑好苹果，称重，付款。临走前，春天妈妈走到坑精鬼瘦的杨洪富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弱小的肩头，说了一句，“好好学习！”然后，另一只手拽着自家女的胳膊，走出了水果店。
弄得杨洪富愣在那里，百感交集。
钱玥茹和孙子毅的家都在葛湖小区的最西边。钱玥茹家住葛湖大门靠北，是平房；孙子毅家住葛湖大门的南边，那里有几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建的砖混结构住房。是小区里最后建造的楼房。套内面积都不大，五十来平米，但有两间卧室，一间客厅，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卧室比较大，有十四、五个平米，客厅却没有卧室一半大。这是那个时代设计师的杰作。现在看来，明显是low了。
孙子毅一家三口和外婆住在一起。外婆爱打麻将，还爱养鸡、种菜，家里的坐式马桶里常年放一个塑料桶，接一家人的尿去浇菜。
从钱玥茹和孙子毅家回来，春天手里也没有闲着，换成了钱玥茹妈妈送的一袋“北京特产”，还有孙子毅外婆自己种的一把“调羹白”小青菜。
回家路上，春天问:“妈，孙子毅外婆有三高？”
春天妈妈说:“你听错了，是两高！”
春天又问:“哪两高？”
春天妈妈说:“高血压和糖尿病！”
春天再问:“孙子毅外婆有糖尿病，用她的尿浇出来的菜，吃了会不会得糖尿病？”
春天妈妈正色道:“背后不要七七雀雀！这样的话，以后再不能跟别人说了！”
春天:“嗯……”
突然又说一句:
“妈，我好像看到了曹宁莎妈妈！”
春天妈妈的视力也不错，忙问:“哪儿？在哪儿？”
春天手指右前方，说:“她往那栋房子走进去了！”
又说:
“应该没有错，她妈妈平时喜欢在右手腕上，挽一个棕色的小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