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日，孙子毅妈妈吃过早饭，就带了二十个鸡蛋和一塑料袋蔬菜，来到春天家。意思是感谢春天妈妈昨天的帮忙，带孙子毅坐公交出去补课。蛋是自家母鸡下的，菜是孙子毅的外婆种的。都是无公害的绿色食材。
春天妈妈一边接蔬菜，一边说:“你太客气了！这点小事还送鸡蛋蔬菜！”
孙子毅妈妈说:“应该的应该的，你帮了我的大忙！”
春天妈妈接着说:“家里又不是养了很多鸡，蔬菜我收下了。这些鸡蛋，你还是拿回去，给子毅吃吧。”
孙子毅妈妈把鸡蛋放到茶几上，解释道:“家里还有，家里还有。我妈这人，你知道的，在家闲不住，小区周边的一点点荒地，都被她开垦出来了，现在种了芹菜、小白菜、大蒜……菜多得，家里都吃不了；养的那几只母鸡，也享福，天天剁些蔬菜末给它们吃。”
春天妈妈感慨道:“上一代人，确实比我们更能吃苦。”
孙子毅妈妈点头赞同，说:“就是就是。我妈一闲下来，就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做惯了。再说，现在市场上买的鸡蛋，吃在嘴里，都有一股‘饲料糠’的味。蔬菜也有不少农药。”
说得也太夸张了！春天妈妈听了，坦然地笑了笑，说:
“外婆每天除了下午来麻将馆打打麻将，其余时间，都放在养鸡、种菜这些事上了。”
其实，小区里像孙子毅外婆这样的老人，还真有不少。有在路边生炉子烧开水的，有步行去农贸市场捡菜的，还有傍着自家房屋的墙，搭一个简单的鸡窝的。这样的鸡窝，几乎每栋房子都可看见。有人还嫌市场上买的鸭子不好吃，除养下蛋的母鸡外，还顺带养起了鸭。一个鸡窝，鸡鸭同窝，倒也相安无事，一片和谐。整个葛湖小区，看上去，更像一个城乡结合地，走在路上，鸡、鸭、狗之类动物，随时随地会出现在人们的视线范围里，有的甚至还近距离地窜过人们的脚边。
孙子毅妈妈看春天在剥煮鸡蛋的壳，突然捂着嘴，偷偷笑着说:“我女儿天天吃鸡蛋，都说吃腻了。”
孙子毅妈妈一大早过来，心情似乎很不错，除了送鸡蛋蔬菜，还坐下来跟春天妈妈聊聊天。
春天妈妈刚吃好早饭，于是在一旁陪着，听她兴奋地叨叨个不停:
“煮蛋，蒸蛋，荷包蛋，每天变着花样做给我女儿吃，天天就吃一个，还说吃腻了！”
春天妈妈有同感:“现在的孩子，嘴刁，一般的厨艺都满足不了！”
“是啊是啊！”
“不过，一天一个蛋，对十一岁的孩子来说，真的不算多，正长身体的时候呢。”
“是呀！前几天期中考试，我强迫她早上吃两个，连吃了两天。”
“你也是，孩子不喜欢，你还强迫她吃两个。那不是更讨厌了？”
“我还不是希望她吃两个鸡蛋，能门门考一百！”
“那结果呢？”
孙子毅妈妈摇摇头，苦笑着说:“没有一门考到了一百。”
春天妈妈也摇摇头，说:“所以说嘛，成绩好坏，与吃东西没有半毛钱关系。”
又说:
“这次我女儿数学期中考试‘滑铁卢’，不知算她粗心还是细心。”
孙子毅妈妈忙问:“怎么啦？”
春天妈妈叹了口气，小声说:“第一大题的第一小题，4:7，被她看作是1.4:7，结果，后面全跟着错了。这一个小题就扣了她六分。”
孙子毅妈妈“啧啧”叹惜，又捂住嘴，笑着说:“太粗心了！太粗心了！真看不出，春天这孩子，也有粗心的时候。”
春天妈妈说:“可不是！她还挺自责呢！”
说着说着，孙子毅妈妈眼睛还四周看看，这时盯着墙上的一张奖状站起来，问:
“这就是那张刚发的‘美德少年’啊？”
春天妈妈也站起身，跟过去，说:“是！不知为什么，这次学校突然发这些奖状。”
孙子毅妈妈看着春天妈妈的脸，纠正说:“不是突然发的。听我女儿说，上个学期期末，她陪班长到班主任办公室，就看到了一张表，上面填好了这些三好生、优秀班干部……里面就有春天的名字。”
春天妈妈恍然大悟:“哦，这么说，这是上学期就定了的奖励？”
孙子毅妈妈频频点头，说:“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曹宁莎不是跟你女儿玩得好吗？她天天往班主任办公室跑，什么事情，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接着，孙子毅妈妈又回到沙发上坐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桔子，边剥边问:
“春天初中决定在哪上？定了吗？”
春天妈妈说:“还没定。”
孙子毅妈妈忙问:“不是有意向，上‘有德学校’吗？”
春天妈妈摇头，叹息道:“我想让孩子上，离那个家也近，但她爸爸不同意。”
孙子毅妈妈快人快语地劝道:“别理他！我亲戚告诉我，现在上海的孩子初中都首选私立学校。孩子的初中阶段最重要，初中学扎实了，高考才有希望。”
春天妈妈迟疑了一会儿，说:“那我再劝劝他。”
孙子毅妈妈急了，说:“劝他？男人懂什么？只要提花钱的事，没有一个会同意的。我女儿的事，我做主，不跟他商量。我昨天给她网上报了有德学校。”
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粉色的猪大肠发圈:
“春天，你过来！”
春天还在饭桌上吃饭，听到阿姨叫，慢腾腾地走了过来，似乎还有些不高兴，说:
“阿姨！”
孙子毅妈妈好像没有察觉到春天的不高兴，说:
“我昨天看到这个发圈好看，就买了两个。你一个，子毅一个。”
春天说:“谢谢阿姨！”
孙子毅妈妈说:“你和子毅都是粉色的，小女孩都喜欢这个颜色，对吧？”
春天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睛，喃喃地:“我喜欢粉色。”
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点高兴的样子。孙子毅妈妈终于发现了，这孩子怎么啦？拿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一点不兴奋？于是拉着春天妈妈到卧室去，问:
“孩子今天怎么啦？好像不高兴？你骂了她？”
春天妈妈叹了口气，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孙子毅妈妈急忙又抓住春天妈妈的手，着急忙慌地问:“什么事？你快说！难道，跟我家子毅有关？”
春天妈妈点头，说:“有关。”
又说:
“所以我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孙子毅妈妈更急了:“什么说好，不说好？咱俩什么关系？你说你说，你快说！”
春天妈妈很为难地样子，过了几秒，才开口:“你也看到了，春天现在不高兴。其实，她从昨晚开始，就这样。”
孙子毅妈妈听了，吃了一惊，说:“这么严重？那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天有一个贴纸本……”
话还未说完，孙子毅妈妈就着急地打断她的话:“昨天上午，春天不是送了一个贴纸本给子毅吗？”
春天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哪里是送的？是趁春天不注意，拿走的。”
孙子毅妈妈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家孩子偷了春天的贴纸本，心里不由得恼火，沉下脸来，问:“是怎么让她偷走的？”
春天妈妈说:“春天把自己的几个贴纸本都拿出来，让她看。看着看着，就看没了一本。昨天下午春天才发现，可子毅说，说……说是前几天在学校捡到的。”
孙子毅妈妈耐住心中的怒火，听完，脸涨得通红通红，好像是自己偷人东西被抓一样。不停地摇头，也不说话，哪还有脸再呆在人家家里？都成了小偷的妈了！抬脚就往外走，等春天妈妈反应过来，她已冲出了楼梯口。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春天洗了饭碗正准备洗发圈，孙子毅来了。春天叫她:
“孙子毅。”
孙子毅却不说话，春天洗好发圈，晾晒好，再走近她，问:
“有事吗？”
孙子毅从怀里掏出一个贴纸本，带着哭腔说:“这是我的贴纸本，送给你！”
原来她哭过，眼圈还发红，只是因为脸黑，一时没看出来。她递过来的贴纸本，明明就是自己的，怎么成了她送我的？
春天伸出双手去接，嘴上却争执了两句:“是我的东西，要你送我？”
孙子毅边哭边说:“就是我的！就是我的！我送给你的！”
说完，把贴纸本往春天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她在难受的时候，春天也不想与她较真，只能看着她怒气冲冲地离开。
回到屋里，春天仔细地检查这个失而复得的贴纸本。前面的贴纸没有少，后面几页却加上了几张不是自己的贴纸。难怪孙子毅说是她的，她送给我的。
春天凭记忆把不是自己的贴纸，一张，一张地揭下来，然后找来一张白纸，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叠好。不是自己的东西，我不要；是我的东西，我珍惜。今天下午有“新概念英语”，把这几张不是自己的贴纸带过去，找机会还给孙子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