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韩方海把洗好的校庆照片带来了,还贴心地做了塑封,明语拿了三张,一张是五人的合照,剩下两张是他和楚辞的合照,一张舞台照,一张后台照。凌泉拿了五张,有两张跟明语一样,剩下三张都是明语在后台做准备的独照。
把选好的照片撂到自己的课桌上之后,凌泉又塞给了麦冬一张五人的合照,并示意就这样了。麦冬却对凌泉五比一的独裁很不满,便自己去明语的桌子上扒拉着看。凌泉不太给麦冬面子,“啪”地一声,响脆地打开了麦冬正在扒拉的手,疼得麦冬皱着眉头揉揉手背,骂道:“有病?”
“你只配有一张!”凌泉说着,又塞给麦冬一张五人的合照,“这张给秋枫实,他也只配有一张!”说罢,凌泉把剩下的照片一收,撂到了楚辞桌子上。
楚辞正在看书,被突如其来的照片吓了一跳,但他向来脾气好,并没有怨凌泉,只是默默地拿起照片翻看了两下,就收起来了。
麦冬看了楚辞的反应后,很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凌泉很奇怪:不知为何玄哥好像又又又不理语哥了,楚辞跟语哥也是怪怪的,问麦冬也只给他三个字:“不知道”,此刻还眼睁睁看着麦冬翻了楚辞个大白眼。他不信没事儿,忍不住直接问明语:“语哥,你们背着我又干什么了?我感觉你们一个个都怪怪的。”
明语被凌泉问得呛了一口,说:“没什么呀,是你太敏感了。”
“是吗?我是个敏感的人吗?”凌泉自我怀疑了一下。
“诶,凌泉,好久没见那个小卷毛了,他现在在哪个班啊?”明语赶紧转移话题。
麦冬赶紧去给秋枫实送照片,边走还边骂明语不是东西。
“我怎么知道?”凌泉噘着嘴,瞥了眼麦冬仓惶而逃的背影,“我跟他又不熟!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明语:“呃……”
凌泉对这个话题有点感起兴趣:“是不是麦冬跟他有什么新情况?”
明语在心里一万个对不起好兄弟麦冬,跟凌泉解释:“没有啊,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不是自从苗励毕了业,就再没见过他了嘛!”
“哼,苗励都走了,他还有什么理由黏着麦冬?只要有点脸都知道走开啦!”
“有道理!”明语迅速地以一个非常认同凌泉的态度结束了对话,成功搅得凌泉忘记了跟明语唠嗑的初衷。
上课铃响了,大家各归各位,明语落寞地看着前方的楚辞,无声地叹了口气。
周六早晨的意外过后,明语错过了找楚辞当面问清楚的契机,就再也不好开口了,他彻底明白了书里写的“近在咫尺,远在天涯”是什么感觉。他一边厌恶这样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自己,一边仍旧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着,如是,托的时间越久,顾虑就越多,顾虑越多,就拖得越久。明语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找不到排泄口。
楚辞呢,也没怎么好过了,自从那个电话后,明语的话就一直在他耳边徘徊,让他是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同性喜欢着的感觉,竟然是:惶恐!他一面信了明语的话,不时担心明语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面见明语没有什么行动,又觉得明语说的不过是戏言,毕竟,他们这个年纪,谈什么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呢?未来还很长,誓言经常是一时兴起。
两个人,一个踟蹰不前,一个避之不及。
这样的感情似乎注定没有结局。
奈何,有人情根深种执念已起,有人误陷其中尚不自知。
不主动的人常常骨子里都透露着一种倔强,他们到底在倔强什么?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很少表达,自然没人理解。
楚辞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对明语那样灿烂的人心向往之,生来就想靠近,却又放不开自己那渺小的自尊心,固步自封,画地为牢。所以,他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当楚辞得知明语心意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时候断了。后来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耻,就像明语说的,明语曾千般为他、护他、讨好他,他都接受了,可他现在却想着快刀斩乱麻,完全没有顾及明语的感受!
但转回来楚辞又想,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常年来,怕被伤害而拒绝,已筑成他高高的心墙,也是他厚重的铠甲,所以,他所向披靡,所以,他没有朋友。而明语的喜欢,枫实的友好,凌泉麦冬的接纳,甚至华玄英的淡漠,都不过是瞒天过海得来的虚幻,不牢也不稳,终会破灭,不如尽早放手才好。
时间在拉锯中滑走,期末考试迎来又过去,他们的成绩都很稳定,跟高一的时候无两,华玄英还是年级第一,凌泉还是倒数第一,楚辞仍保留着实力,明语也没有超常发挥。冰冷的成绩榜仿佛努力澄清着:大家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然而,这次没人好奇成绩榜了,或许是都在意料之中,或许是都不甚在乎,又或许是都习以为常了。
楚辞在期末考完就请了假,没来上课,凌泉一打听,是放寒假之前都不会来了,虽然也不剩下几天就要放假了。
“所以,楚辞年后才来,什么原因他也没具体说,就说是家里有事。”凌泉积极地跟明语汇报。
“哼!”麦冬不自觉地嘲讽了一声。
凌泉不解:“你哼什么?”
麦冬闭嘴不答。
“嘿,我就不理解了,你最近怎么总是对楚辞冷嘲……冷嘲的?”凌泉本想说冷嘲热讽的,但想到麦冬确实没有热讽过,就词穷了。
“我有吗?”麦冬企图蒙混过关。
“你没有吗?”凌泉没有放过麦冬的意思,紧追着问:“那你哼什么?你倒是说说?”他一直觉得麦冬有什么事瞒着他,但麦冬嘴硬,就是撬不出来。
“我……”麦冬我了半天,憋不出第二个字。
“行了,他能哼什么?不过就是我和楚辞闹掰了而已。”明语替麦冬解围。他知道瞒凌泉这么多天了也不是办法,总得给凌泉一个交代。
“啊?!”凌泉一个猛惊,问道:“为什么呀?校庆那天不是还好好的?你还、你还……”
明语说:“别提了,就是因为那天,我……”
“语哥!”除了担心明语会难堪,麦冬还有点怕凌泉知道真相,因为那让他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凌泉狠狠瞪了麦冬一眼,明显是真生麦冬的气了:就这点事儿还瞒着我不说!好,之前我可以理解成是语哥不让说,那现在呢?人语哥都要说了,你麦冬还想阻止?到底是几个意思?呵呵,你看我以后有秘密跟不跟你说!
麦冬被凌泉的眼神吓得偏开头,噤了言。
俩人的小心思明语都看在眼里,此事因他而起,他自然得解释清楚,继续对凌泉说:“就是因为那天,我和楚辞吵了一架。”
“怎么?他嫌你自作主张,生气了?”凌泉猜。
“不是,我看得出来,他很感动。”
“但是他说,我太越线了,说一直以来他都不适应我对他好,因为他不懂也不会回应,这让他很为难。”
凌泉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懂:“对他好也不行?咱又没要他回应,他还为难起来了?这什么道理?”
“我要。”明语说。
麦冬缓缓抬眼看明语,明语表情异常坚定。莫名地,麦冬心里很早就被盖上盖子的池水,仿佛被激励了,微微波动起来。
凌泉不明所以,问:“你说什么?”
明语看进凌泉的茫然,认真地说:“我要他的回应。”
“我对他好,自然也希望他对我好。他不懂不会,但可以学呀,就为了我对他的好,不能学着回应吗?”
“可是他反而借口不懂不会,来拒绝我对他好,让我跟他从此无来无回,我很生气。”
凌泉张大了嘴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情不自禁地去看麦冬。
麦冬感受到凌泉的视线,迎上去一秒,便匆匆撤回。
麦冬真的很钦佩明语。
凌泉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