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喳、吱~喳、吱~喳……”
七月的蝉鸣又细又密。
明语在蓝家老宅呆得百无聊赖。暑假来得太突然了!他掐指一算,已经有五天没有见到楚辞了。昨天晚上做梦,他还梦到他和楚辞手牵手在某个地方跑来跑去,都怪这炎炎的大太阳和这烦了吧唧的蝉鸣声,七点多就断了他的美梦!
好想去找楚辞啊!明语心里像有只猫爪,一直在挠……
“干嘛呢?一大早在这儿走来走去的?让你回蓝山,你不回,回去还可以跟阿玄一起去运动运动,打会儿球啥的,多好,不像在这儿,只有些树啊,果啊的陪着。”蓝宁也不眼瞎,她白天没啥演出,整天跟明语大眼瞪小眼,也看得出明语的心不在这儿,她以为明语是需要一个台阶,回蓝山的台阶,于是成天逮空就给明语搭一个,想让他顺着下去得了。
明语敷衍地“嗯”了一声,就是回应蓝宁了,蓝宁见明语根本没听进去,也不再吭声。
白瞎了蓝宁的一片苦心,明语的心确实不在这郊外老宅里,但也不在蓝山,它早就跟着楚辞去到了楚家,也就是楚爸楚妈现在住的地方,而明语并不知道地址。
要说想搞到楚家地址也不是没有办法,问题在于明语不敢去,他怕万一,楚爸楚妈认出他来,那就尴尬了,毕竟他小时候跟他们打过照面,说不定这俩家长还记恨着他呢!
明语的顾虑可不是杞人忧天,毕竟那时候把人家小孩逼得转学,还让全家跟着搬家,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明语拿着手机,想给楚辞打电话,发微信,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正犯愁呢,群里秋枫实发来了条消息:哥们儿,咱玩儿去吧?
没几秒,麦冬问:哪儿去?
秋枫实:文叔那吧?
麦冬:我可以呀。
秋枫实:凌泉凌泉?
麦冬:他说行。
秋枫实:这一大早,你俩就在一起了?
麦冬:他心血来潮,非拖我一起晨跑。
秋枫实:住得近就这般好,羡慕啊!
秋枫实:语哥呢?语哥也去吧?
明语只想着要是楚辞也去就好了。见不着楚辞,他玩儿什么也没心情。
前儿,他给楚辞打电话,打算约着一起去旌荣院,人没接,昨儿,他给楚辞发微信,人也没回,这若是搁从前谁这样对他,他早没好脸色了,可是现在他一打开他跟楚辞的微信聊天页面,只有满满的失落。
一放暑假,楚辞就好像被释放的囚徒,重新躲进了人海,巴不得彻底跟他们这几个囚住他的人一刀两断,再不往来。去年放寒假的时候也是,明语微信给他发的消息就没回过,年后来了问他,他只说:“我不怎么用微信,在家就没打开过。”这话实在敷衍,根本就是故意不打开,明语知道,也不戳破,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对于这种好朋友之间突然遮遮掩掩的疏离,明语特别受不了,生气就生气,怨恨就怨恨,比如他跟阿玄,有什么情绪大家都摆开来,从不憋着,过两天,风一吹,也就散了。
可是他和楚辞不一样,他现在都分不清楚他俩这猫鼠游戏里到底谁才是猫,谁才是鼠?就比如明知道楚辞找了个很烂很没逻辑的借口,也知道借口掩盖的是什么真心,但他只能认,他不能深究,不能揭穿,甚至反而不得不承认这借口很合理,很没问题,他很理解。
所以看在旁人眼里,楚辞是明语特殊的存在,是明语失了原则的包容,是明语变呆变傻的毒药。
明语迟迟没回消息,秋枫实又问:阿玄呢?阿玄去吗?
华玄英也没说话。
明语盯着群聊,觉得这局估计是要黄了。
突然,麦冬又说:凌泉让你问问楚辞去不去?
明语眼睛一亮,有了少许期待。
秋枫实哀怨:楚辞一放假,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根本联系不着。
麦冬:所以,让你问问啊!!!
麦冬连打了三个感叹号,是凌泉特意叮嘱的,凌泉正啃着早餐,腾不开手。
幸亏秋枫实脑筋也活,经这么一点拨,他立马就悟了。连忙给华庭的物业打了个电话,轻松要到了栋六的联系方式。
电话打过去,竟然是白阿姨,秋枫实跟白阿姨也算是熟人,三两句话就要到了楚辞爸妈家的地址。他兴奋地在群里发:o了,我现在就去把楚辞拐带出来!
明语坐不住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儿?
秋枫实有些得意:那你,哥是谁啊?
秋枫实心想:凌泉真是个机灵鬼,他怎么知道楚辞才是这个局的关键呢?
明语打字:把地址告我,我也去接他。
又想了想楚辞也在群里,哪天看到他说这话,不禁有点害臊,又删除了。算了,他还是不去接了,真碰到楚辞爸妈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去Maraders等吧,这样想着,明语就要出门。
“妈,我出去玩儿了,中午不一定回来。”明语不确定蓝宁还在不在一楼,喊得老高。
“听见了听见了,去吧。”蓝宁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出去吃点东西啊!”
明语到Maraders的时候,不到九点,Maraders还没开门,他站在门口等楚辞来,不知怎么的,还有点紧张,一直在脑补见了面第一句话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微信?那他又得编一些很牵强的理由,这不是让他难堪吗?问他这些天都干嘛了?是不是又管得太多?要不直接约他明天去旌荣院吧,但他要是拒绝怎么办?
一向决断的明语在楚辞的问题上变得优柔寡断了。
明语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种变化,他总是关心楚辞在自己面前的小心翼翼,却在无形中比楚辞更加小心。
然而,这一切都看在华玄英的眼里。比如此刻,他远远地,透过凌泉麦冬的肩隙,就看出了明语的期待、焦虑、紧张和矛盾。华玄英不懂,就因为所谓的儿时的亏欠,需要还这么多吗?多得足够让一个人改变自己,还是一个那么固执骄傲的人。
“语哥!你快呀?”凌泉故意打趣明语,“是不是楚辞不来你也不来?啊?”
“说什么呢?”明语圈住凌泉的脑袋轻捶,这凌泉,当着街上这么多人,说什么大实话。
街上就他们四个。
“语哥,你倒是说说啊?楚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稀罕他?你以前不是最稀罕……”凌泉说到这儿,突然卡壳了,他意识到玄哥也在,当着这俩人面说这话好像有种挑拨离间,或者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感觉。虽然他要说的是实话,明语以前确实把玄哥看得跟个宝贝疙瘩似的,他们也时常调侃,而且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突然加进来一个楚辞,挑战语哥和玄哥这么多年的羁绊,玄哥心里能不介意吗?去年凌泉和麦冬因为那个小卷毛,也闹了变扭,他太理解那种感觉了。
凌泉卡壳的时间越长,气氛就越尴尬,最后他弱弱地、违心地、小声地继续说了个“我嘛”。
“屁话!”明语挂了脸,推开了凌泉。
明语不是真的气凌泉,他只是受不了他们四个现在连说句玩笑话都有了顾忌。
凌泉赶紧窝到麦冬旁边,乞求地看着麦冬帮他解围。
麦冬很无语,凌泉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可吐槽归吐槽,他还是习惯性地想了想,找了个话题,问明语:“语哥,要不今天完了跟我们回蓝山吧?”
“不回!”
这回答意料之中。麦冬又说:“你爸又不在家,气性有点长了啊!差不多点,过了暑假可就新学期了,你不缺钱花啊?”
这回明语倒没有回答得那么斩钉截铁,明显是想了想什么,才说:“我差他那么点钱?”
“哼,你不差,你会挣钱!”华玄英冷冷地盯着明语。
明语低着头,不敢跟华玄英对视。华玄英说得没错,他现在兜里的钱不都是他老子的?说白了,他就是在任性,他潜意识觉得他就算再怎么逆反,他老子也不可能不给他钱花。
麦冬见状连忙补道:“也不是让你服软,你只要回到蓝山,你爸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那你该有的就都不会断,难不成你计划下学期跟你妈要钱花啊?”
“美得他!我怎么可能跟我妈要钱!”明语道,“他不可能不给我打钱。”
麦冬:“万一呢?万一你爸一狠心,到时候真不给你打钱,那可就不是回一趟蓝山就能解决的事儿了。”
明语默了,麦冬说得还真在理。
许久,他说:“再说吧。”
麦冬知道这就是劝动了。
凌泉给麦冬竖了个大拇指。
九点,俱乐部开门了,服务员请他们进去,明语没动心,他们就还在门口等秋枫实和楚辞。
“那货到底能不能把楚辞带来?”凌泉一向非常怀疑秋枫实的能力和魅力。
“那不是?来了。”麦冬说。
明语朝着麦冬看的方向找去,只见秋枫实骑了辆摩托车,明显不是去年那辆了,车子很威武,价值应该不菲,他载着一个男生,虽然带着头盔,但不出意外就是楚辞。
明语欢喜了十几秒。
欢喜的是楚辞来了。
只有十几秒是因为在这十几秒后,楚辞和秋枫实已近在眼前,而摩托车停下的那一个画面,久久定格在明语眼里,同时中止了他的欢喜:楚辞坐在秋枫实后面环抱着秋枫实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