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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对于“这个宴会不怎么重要”的认知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囿于L抱怨的言论和夜神月轻松的态度,我来之前以为最多就像去趟老师办公室那样,不带脑子即可完成任务。可当沉重的大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富丽堂皇的大厅出现在眼前,一看就非富即贵位高权重的宾客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时,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连L都推辞不掉的宴会,能是什么仅限日本国内的小宴会?
“别紧张。”夜神月将胳膊伸给我,“你只需要点头微笑就好。”
我咽了口口水,挽了上去,感觉安心了些。
脚下的地毯是用我之前穿的运动鞋踩上去都算玷污的华贵,吊灯是混杂着繁复与简约两种风格的精美,更不用提桌上一道道宛如艺术品的菜肴甜品。
“人似乎不多?”趁着没人迎上来,我小声和夜神月交流。
“权利顶端的人本就不多,有胆量露脸亲自见奇乐的人更不多。”
“我以为高层会有电视里那种一扇扇大落地窗。”
“那么这里人均头上将会有两到三个红色激光瞄准点。”
“……”
“怎么了?”见我半天没说话,夜神月挑起一边眉看向我。
“我开始觉得有点热了……”尤其是后背,都开始出汗了……
我这个冒牌奇乐撑不了场面,夜神月就得充分发挥他的代理人作用了,在场的众人都是很有眼力见的人物,很快簇拥着把夜神月围住了,让我得以维持危险高冷神秘的人设。
这货一点不像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的样子,握着香槟侃侃而谈的样子比他在大学开学典礼上发言时还自如。也是,人虽然丧失记忆了,可也是在通往新世界王座的阶梯上走过一遭的,镇住这点场面不在话下。
趁没人注意,我悄悄溜到离夜神月不远处的桌旁,挑了几个没见过的甜点开始品尝。品尝得太投入的后果是……在我回过头来看夜神月时,他已经被人群带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
我有些不安地动了动高椅上的屁股,谁知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余光就瞄到一个西方面孔的中年男人下定决心般端着酒杯直直向我走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对经济政治可谓一窍不通他找我说什么我怎么回答啊啊啊……等等。
在那个人离我仅五步之遥时,我意识到一件更加悲催的事:
我不会英文啊!
夜神月之前开展奇乐业务可从来都是按国际服来的,无慈悲地对国内外各种新闻直播一视同仁,我这水平一亮相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是货不对板?
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个问题吗?!
你们连“引发日本外交级事件紧急应对方案”都出了13个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个问题吗?!
现在突兀地跑开从人堆里扒拉出夜神月已经不现实,因为那男人已经挂着半矜持半谄媚的笑走到了我的面前。
夜神月之前给的建议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微笑着转过头去看向对方。
——夜神月、L. Lawliet 以及其他奇乐调查总部的所有人,如果我搞砸了,这也是你们应得的。
“*#*@%%,%@*~!×☆ф。”
……好的,开头的一句甚至连最有希望的“hello”都没听见。可以理解,高端人士正式场合打招呼怎么可能这么随意,不过这也让我对听懂他说的话彻底心死,只优雅地回了一个点头。
对方的笑容放大了,可以看出这次谈话对他来说也很不容易——我看见他握酒杯的手一直在发抖——同时表现出来的还有热情,又说了一大堆我没听懂的:
“@%*ф☆、#??……&¥#%-@”
我再一次优雅地微笑,缓缓点头。
他两眼一亮,激动起来:“*%#……☆×ф×……¥#*”
点头微笑。
——这脑残方法竟然真的有效?夜神月,你可以封人际交际学大师了……
不知独自意会了什么,对方的神色变得恐惧和惶恐起来,语速加快,像是在对我解释什么:“@%-*??*……#×¥☆&……”
点头微笑。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
点头微笑。
——这段诡异的对话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夜神月,你再不发现这边的情况回来捞我就等着回去和L他们准备第十四套外交紧急方案吧!
我没有忘记总控室里那伙人正通过我发间的监听器实时注意这边的情况,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手段通知了夜神月,在和我对话的那位先生说话语气再一次随着我的点头变得喜悦振奋时,夜神月终于赶了过来。
我赶紧把谈话位让给他,在旁边看他俩拽着华丽老道的英文你来我往,我不明白的是,他们聊着聊着,夜神月时不时就眼神复杂地看向我。
把那个男人打发走后,夜神月奇怪地看着我。
“……怎么了?”
“你刚刚和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
更准确的,是什么也没说……
“就只是保持沉默?”
“是啊……”
坏了,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我连忙问他们刚刚到底谈了些什么。
“……”夜神月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夜神晴子女士,恭喜你,成功获得美国某著名垄断公司股份若干、卢森堡房产一套以及南太平洋岛屿两座。”
“……哈?”
我问他那怎么办,夜神月想了想让我收着就好,我寒毛倒竖告诉他现在可不止我们俩听着。虽然这窃听器限于尺寸没有通话功能。
“有什么关系,”他这样劝告我说,“你代替奇乐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承受了他应该承受的风险,那么共享这个名义下的一些收益完全在合理范围之内。”
“……”就……怎么说呢,夜神月来对我说这个话感觉怪怪的。
转头他又投入了忙碌的周旋之中。
果然如L所言,这个宴会更像是应付性质的发表会,还没到一个小时,夜神月就看好表上的时间示意我撤。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混杂着瓷器碎裂的轰鸣声中,夜神月将我扑倒在地。
很快有数个保镖从各个角落闪出,举着木仓围在我们周围。
爆炸点是走廊不远处的花瓶,巨大的响声让我短暂地陷入了耳鸣,只能依照口型判断扶我起来的夜神月在说些什么。从他紧皱的眉头我判断出现在情况恐怕不太乐观,他语速太快了,我只捕捉到“天台”“逃跑”这几个关键信息。
我晃了晃脑袋,听见了开枪声,一个离我近的保镖直接倒在了我的身边,现场硝烟味弥漫,已经非常不安全。
夜神月拉着我来到楼梯口,发现楼梯间里面更是战况激烈。
“坐电梯吗?”一片喧哗声中,我大声问道。
“不行,”夜神月马上否决,带着我蹲在装饰画背后的角落,“里面有监控,场景封闭,更不安全。到天台去,那里有直升机在等我们。”
可问题在于怎么到达天台。
“通风口……”我听见夜神月说。
“我知道了,”有了目标后,我思踌半晌,拽过夜神月的胳膊,“跟我来!”
这衣服还是有优点的,叉开得挺大,也不长,跑起步来很方便。
夜神月看我跑的方向,马上想到了我想要去哪,只不过……
“……卫生间?”他的表情像是在问:有没有相对体面一点的方法。
“能肯定有通风口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吧?”
夜神月没有说话,看上去是默认了我这个说法,却在冲进女厕前拉住我,反身进了隔壁。
奸险!
“打扰了,你继续。”一把将厕所门推开,我朝面露惊恐回头的路人兄匆匆道了个歉,然后环视一周,在墙上找到通风口。
这种大楼连厕所吊顶都很高,我大致估量了一下,然后拍拍夜神月的肩:“靠你了。”
“……”夜神月看起来不是很想接受他领会到的意思。
你小时候不也骑过我,一报还一报。
他也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多话,蹲下曲起膝,任我踏上他的西装裤。他闷哼一声,差点没扶住我的腰:
“嘶——你上来之前为什么不把鞋先脱掉?”
“哦哦,抱歉!忘了忘了……”这双鞋鞋跟也挺细,估计大腿都青了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光着脚借力踩上他的肩,手够到通风口的金属边缘,用力掰——
“不行!掰不动!”我手在夜神月面前晃了晃,“把高跟鞋还我。”
我手握着鞋尖,用鞋跟狠狠击打网口突起处。这鞋子质量对得起它高昂的价格,没几下翘出来一个口子,我两只手过去一扯,成功把网口扯了下来。
鞋子先抛进管道,我两掌撑住开口边缘,再用力一踮脚将半个身子送进去,然后是膝盖……
回头拉夜神月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撞门声响起!
这时我才意识到夜神月选择男厕的真正用意所在——男厕有小便池,隔板方便借力,否则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将他拉上来的。
外面的人正通过枪弹暴力突破,一阵密集的枪响过后,门变得稀巴烂,镜子碎了一地,水管破裂。
“快……”我咬着牙催促道,发丝随着重力下垂,窃听器滑落,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群人也涌了进来,流弹射中灯光,视线一下子变得漆黑,只不时冒出几下电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