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
“没错。”
暴风雨长长舒出一口气,双手交握放在胸甲前,用着极低的声音开始念诵,“愿普瑞姆斯引领他前往火种后世。”这之类的话。
御天敌耐着性子等待她,靠在长廊的柱子边缘,溢光和暴风雪的嬉笑声从他们的身侧飘过。
“看来你的火种妹妹恢复的不错?”
“……那是自然,毕竟Altar家的血脉也算是军品中的优越层。”
不过……还是有缺陷的,普瑞姆斯血脉存在周期性基因坍缩。
竞天择曾与她交代过,她的“前辈们”基本上在营养液中存活到第十六个循环周就会开始因巨大的能量需求消耗自身能源,因此,他们也需要补充更多的额外能量——这也是为何她总是时不时地喝能量液的原因。
目前为止,暴风雪和溢光的能量需求只超出正常水平的20%左右。但她这个名副其实的“实验产物”就不太正常了,尤其是在被竞天择激活机体序列码之后,自己的机体耗能越发凶猛。
她皱起眉,端着杯子又抿下一口,“请坐吧,我以为这次庭审问不出来什么东西。”
御天敌没等她说完就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入座,不等荷兹伸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饮料。“还是得多谢您的建议——震荡波在台上可谓是口战群儒。甚至比以前还要再厉害了许多。”
“死刑,没得跑了,除非普罗图斯先出手让第四席彻底在第二次开庭前彻底闭嘴。”
“哦?看来你们是掌握了关键证据。”
暴风雨笑起来,御天敌的下一句话却忽然让她呛到,“普罗图斯在开庭前曾见过我了。”
“咳咳咳咳——抱歉……”她用一只手遮住下半张面前,“请继续。”
“决定这次庭审的关键因素还是那份由他转交给我的……部分“罪证”,”御天敌先是从发声器里挤出一段嗤声,讥讽地歪着头雕,“普罗图斯惯用的手段,完全失去用处的棋子在最后一刻还能如此用尽价值。”
“我对他的了解仅止步于宴会上的交谈。”
暴风雨低着头,“如今的议会……大部分决策都由他来通过。”
“没错。”御天敌盯着她的面甲,“您就不问问他还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只是觉得可疑,”暴风雨在椅子上坐直,随后慢慢倒向椅背,左手搭在扶手上,“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也应该尽可能地与您避嫌,为什么还要在开庭前去找到您?”
御天敌继续凝视她,从子空间里拿出一份外壳已经有明显销毁痕迹的装置推向她。“看来某些方面你们还未做到完美,居然还留有残骸。”
他在暴风雨即将伸手前迅速按住相位仪,“其余遗漏的仪器我已经派人前去回收,不幸的是——这一份是我从普罗图斯手里拿回来的。”
“……普罗图斯已经查到红蜘蛛头上了?”
“不,当然没有,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御天敌看着暴风雨如释重负地置换气体赫然压低眉毛,“怎么?你的那个学弟就这样值得你关芯?”
“我们的行动已经将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卷入到无法后退的漩涡中了。”暴风雨缓缓摇头,“至少我要尽可能地保护他们的安全……”
“普罗图斯不知道这些相位仪从何而来……他——”
“他怀疑这一切的主使人是我。”
“什么?”暴风雨陡然瞪圆光学镜,“那为何他还敢…还能当面与你对峙。”
“哈……我也想知道,但可惜我还不能撬开他的脑模块把他那愚蠢行为背后的想法研究得一清二楚。”御天敌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奈且无比嘲弄普罗图斯的模样,“我又不是震荡波。”
说起那位研究员,御天敌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倒苦水”,“啊——那位大发明家,不是,是大表演家。在台上的一番演讲成功带起旁听者的情绪……真是多亏了他!那些机子往台上丢的螺帽齿轮,还有各种数据板,将我的涂装刮花了不少。”
“呵呵,那他应该给您送了一两张铁堡涂装修补店的抵扣卡才对。”暴风雨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能量液,“最近倒是未见他换涂装比之前更勤了。”
“接下来您打算如何行动?”
“……普罗图斯的目的仍待权商,不过我可以确定的事,领袖选拔在这段时候内就会被推上。甚至可能就在检察院将元老院审了个遍之后。”
“事实上我已经接到了拟通知。”御天敌抱着手臂,似是毫不在意,右手也跟着暴风雨的模样端起杯子,“预计就在这周。”
“这未必也太过仓促了。”
主教摇摇头,将杯子放回桌面后,双手叠放在腿甲上,微微蹙眉。
“有什么仓促的,就现在而论,您与我现在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已是可以影响这颗星球的程度,更何况这只一次领袖选拔。况且,领导模块会自己选择出最佳人选。”
暴风雨低下头,又是一声长叹。“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领导模块会自己的做出选择,这是最不可控的地方。要是它未能……”
她望向御天敌,“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
御天敌并未回答,而暴风雨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自顾自地来回转悠。“领导模块的选择不可控……如果可以暂时性地迷惑它的辨认系统,”它有这样的系统吗?也不知道震荡波在实验室里能研究出什么来——
她迅速转过头雕,面甲上还带着微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主意,湛蓝色的光学镜紧紧凝视御天敌,在他被盯得莫名其妙前才缓缓开口。
“啊……还有一个办法,”她走到对方面前俯身,
如果您愿意承担风险的话。”
——
————
震荡波的实验室内
元老院第四席被执行永久监禁,送至格拉斯1号收容。
奥利安扫过今日的铁堡头条,不断地努力忽视一旁还在对着领导模块敲敲打打的震荡波。
“居然不是死刑。”他将数据板放下,“我还以为——第四席会被……”
“可能是因为他提供了足够多的数据!”震荡波从白光中飞速扭头,大声地朝他丢下这句话。“法庭从宽采取刑罚,才判了死刑,只不过让普罗图斯那个家伙逃脱了检举。”
在最后一阵激烈的光芒后,震荡波手里的焊枪率先报废,他将手里的残断的把手丢在一旁,摘下护目镜。“不愧是天元们留下来的圣遗物。”
他抱着手臂,“据计算估计得有我们这次弄出来的地震这么大的力量才能够将它炸开吧?”
“为,为什么要将它炸,开?”
“我在尝试解密领导模块的运作方式……稍等。”震荡波放在实验室内的通讯器响起,他朝着奥利安挤弄着光学镜,“我接个通讯,这期间请随意参观!除了我仓库里放着的补充液,浓度我还没有调配好。”
“这你就放芯吧,就算你调配好我也不会喝的。”
震荡波朝他挥挥手,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消失在实验室中。奥利安开始打量起实验室里的陈设。
台子上放着各种颜色的试管,被透明柜保护起来的几瓶能量液上标着暴风雨的备注,一旁还画了个菱形十字星。
他挑起眉毛,慢慢朝着震荡波刚刚摆弄的区域走去。那枚应该放在博物馆中,或者档案库中的领导模块就这样暴殄天物地躺在白色的实验台上。
只是他刚刚一走进,领导模块开始微微地泛起蓝光,奥利安迟疑地停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迈步。
这是什么?难不成真的给震荡波找到方法了?
领导模块开始在实验台上剧烈震动起来,在他的光学镜完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闪耀着光芒——这不是他错觉。
实验室的冷光在奥利安的影子领导模块表面流转的蓝光像般闪电般明灭,仿若每一次闪烁都与他火种舱的震颤频率完美同步。
他的中枢模块突然弹出一串警告——机体能量液温度正以俯冲的事态急剧攀升,而他的步伐已不受控地向前挪动了半米。
“普瑞姆斯在上……”
奥利安的发声器溢出轻微的颤音。领导模块毫无依凭地漂浮半空中。记忆库突然被暴力侵入,在档案馆触摸过的禁忌文献、暴风雨祈祷时念诵的古老字节、甚至震荡波昨夜调试的量子密钥——所有信息流汇聚成洪流,在他的脑模块里具象地炸开一团白光。
“哐当——”
几乎是与震荡波在他身后推开门的同时,领导模块重新落回桌面,好似一切从未有任何变动,刚刚的画面只不过是他的幻梦间的恍惚。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还是你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浓缩能量补充液?”
“不……呃”奥利安重启了好几下自己的发声器,局促地捏着自己的指尖,“我,呃,领导模块,刚才……刚才它忽然开始发光,然后…”
“真的!!?”震荡波将通迅器随手丢在一堆不知名的仪器中,“蹭蹭蹭”迅速走近,“看来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激活了它某个节点?hummmm……有意思。”
“可能,应该是吧……?”
奥利安将手掌按在自己的火种舱上,那种从机体缓缓燃烧的震颤感已经退却,他释然地笑了笑,“也许是你真的强行突破了它的系统?”
“哼哼,谁知道呢?领袖选拔仪式在即,不过冕下那边也有了进度。”震荡波却没有立即开始研究起模块,将它重新锁入柜中,转而在自己的仪器中挑挑拣拣。“我得赶往教会去。你要跟着一起来吗?”
“恐怕我得先回去了”奥利安摇摇头,“档案局这些天又从法庭方送来不少记录需要归档。再说了,我能去做什么呢?”
——
——————
教堂的医疗室被震荡波带来的仪器塞满,趁着他还在安装的时间,暴风雨开始给御天敌讲解所谓的调频仪式。
“这种类型的调频可以暂时覆盖掉你的火种舱能量频率。这也只是基本上在我们这类……算得上守旧的贵族间才能看得到的仪式。”
暴风雨抱着手臂努力回想着自己曾见过的现场,“都是贵族联姻确认为火种伴侣后,在各自家族前所举行的共同见证仪式,由于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这几万年来我们都不太提倡了。”
她话语里的“我们”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代表了一部分的普瑞姆斯后代。暴风雨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虽然有风险,不过还是值得一试。”
“闻所未闻……什么!?”
御天敌的光学镜猛然浮现突兀的诧异,似乎正在花时间去重新确认她的话。
“火……火种伴侣?”
暴风雨理所当然地耸肩,“是的,没错,通过这场仪式,能够使得我与你的机体间火种舱短期内达到同频,也许领导模块会错判成你的机体里有双生火种的……呃信号?所以这种仪式只是一种象征性的环节,我记得是——”
“代表着…抛却过去,放弃自己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与对方连接起不可切断的纽带。具体仪式的实施理论我就不太清楚了,还得多亏震荡波议员的研究,将这项仪式的步骤重新改进。”
她没注意到御天敌的面色越发奇怪,抱着手臂半是调侃地开口,“在之前的实验中我记得是多抽取走了……三瓶,还是四瓶?来自我机体里的能量液。”
“也没有那么多啦,还有一两瓶我留在了实验室里。”
震荡波一只手拿着输液管,一只手拿着螺丝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对,完全不对……
御天敌望着面甲上充斥着理所当然地暴风雨,还有仍在侃侃而谈的震荡波,脑模块正在飞速运作——为什么这两人都很平淡…?为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状态?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们……”
他的散热风扇极速调大了功率,咬牙切齿地,“你们为什么能把一个很严肃的事情说得如此简易?”
“啊……”暴风雨眨眨光学镜,双手交握挡住自己的下半张面甲,故意放软了语气开口。“虽然这项仪式有点风险,不过也没有到那种闹出机命的紧急程度,我觉得可以一试的。”
“我也赞同,”震荡波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笑容下的真情实感十分可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难不成……您开始胆怯了?预备领袖先生?您要是不愿意——换成我来也是可以的。”
御天敌彻底沉寂下去,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