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琳达原以为自己第二天会累得起不来。
但也不知道是那药的功效，还是同旁人频繁的接触，她不仅醒得早，还比先前都要精神。
没有高热带来的无力感，仿佛全身都充盈着用不完的力气。
她倍感新奇，连带着心情都变得不错——所以当斯蒂瓦德请求为她做一次身体检查的时候，她没怎么想便答应了。
“体温正常。”
他小心翼翼摘下手套，并拢的食指和中指轻轻贴在贝琳达的额头，指背的两个指节详细感知着贝琳达的体温。
“脉搏…正常。”搭在贝琳达手腕上的手指一顿，斯蒂瓦德轻声说了句失礼，便伸手去触碰贝琳达的颈部——较之过往、明显变化的脉搏，不快不慢的速度，略显有力的“跳动”。
竟然真的不是错觉。
他仔细观察着。稍稍红润的面色，带久睡后的餮足，贝琳达小姐略侧过头方便他动作。从这个角度看去，连眼睫都弯出好看的弧度。
似乎是颈间温度的停留时间有些长，她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侧回头来看他。
斯蒂瓦德猛地回神，他平复着心跳和呼吸，重新戴上手套，继续道，“接下来是口腔，请张嘴。”
检查的手法很娴熟，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贝琳达微垂着眼，任由他将口腔和咽喉都检查完毕。得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的诊断后，便来到下一个流程。
是需要避嫌的地方。
搁置在托盘上的黑色丝带被斯蒂瓦德取出，手指翻转间，便已然系好了，那双总是控制不住偷看她的眼睛已经被完全蒙住。
脏污了的手套被再次取下，他蒙住了眼，往后退了一步，方便贝琳达从床榻上下来。
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其他感官会变得相对敏感。
他抿了下唇，久久听不到贝琳达小姐起身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先前观察的时候过于逾矩了，正打算主动跪下受罚。
事实上，贝琳达在看他今天戴着的耳饰。
管家身上总归简单，万年不变的燕尾服搭配手套，想要做些文章也发挥有限——但斯蒂瓦德戴上的，是她送的金属耳根链。
注意到这点后，再仔细看一看的话，便能看到新的袖扣、新的怀表。尽数是她昨天随手送的，估摸也是挑了好久才搭出这般适配的风格。
贝琳达：其实再多戴点也完全没问题啊。
“手背链呢？”她当然清楚斯蒂瓦德没有佩戴它的原因。受限于管家的身份，一体式手背链着实不太方便，但还是故意这么说，“不喜欢吗？”
丝带下的眼睫颤了颤，斯蒂瓦德下意识回，“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小姐，只是…”
“那便一同戴上好了。”
贝琳达看得很清楚，在听到她的“命令”后，斯蒂瓦德浑身都僵了一下。“只是”后面的话被强硬地吞回喉腔里，他应了声是，便从水晶里取出手背链，而后将其按在脖颈侧捂热。
等彻底捂热了，他才颤着手戴上。
“…”
“…”
漂亮的链条贴合在完美的指骨上，随着每一次抬手的动作轻微晃动着。偶尔会不经意间触碰到肌肤，落下羽毛般轻的暖意。
斯蒂瓦德屏住呼吸，有些不太敢继续动了。
这链子实在太长，再检查下去，总归会不小心又碰到哪里…而且温度流失得很快，万一冻到小姐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敢碰的。”
他听到小姐轻轻的、带着些许笑意的语气，耳畔是仿若错觉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
那经由贝琳达小姐挑选、最后戴在他身上的耳饰逐渐染上了熟悉的体温，混着小姐身上清淡的冷香，几乎叫人头昏目眩，下一刻就要受不住般两腿发软。
脸侧不轻不重的两下拍打后，他听见贝琳达小姐佯装不愉的命令，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出来。那冷淡的眉眼是如何垂眸看他，又是如何慵懒地纵容他、支配他。
叫他生死都进退两难。
“继续。”
——
“…以上，是新的注意事项。”
斯蒂瓦德忍住喉管的痒意，他将整理成档案的文件递交到帕特里克的办公桌上。
“已经走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把玩着手上戒指的手指一顿，帕特里克一边翻看着档案，一边问，“…她有说些什么吗？比如昨天，比如…”
“没有。”斯蒂瓦德顿了顿，忽地又道，“…只是有提到您在学院的‘监控’。 ”
说是监控也不尽然。贝琳达专属座位上的只是身体监测的同步投影装置，传送到帕特里克手上的，除却声音，便只有模拟生成的虚幻投影。
因为是从小时候习惯到大的装置，所以并不会让贝琳达过于反感——但对于失忆过后的小姐来说，情况就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
指尖划过耳畔激起细细的颤栗，高级通讯水晶受到感应显现出来，在贝琳达的指骨间来回把玩。松散的丝带坍塌下一角，暧昧的光晕落进斯蒂瓦德愈发要涣散的瞳孔里，水纹一点点从眼尾溢出、再被指腹轻柔擦去。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贝琳达一边抚摸着他的耳根，一边用一贯的嗓音，“…我座位上的‘眼睛’，可以拿掉吗？”
酥麻沿着神经传遍全身，像是实在受不住了，斯蒂瓦德咳嗽两声，而后喉结上下一滚。他努力着想要聚焦，却只是徒劳，后脖颈传来的按压感代表着又一次的无声催促。
“不要着急，等检查结束…”指尖微微用力、自然陷进了皮肉里，斯蒂瓦德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渐渐的，眼泪自另一端浸透了尚好的面料，黑色的瞳孔略微上翻，眼眶也被鬓边凌乱的黑发弄得刺痛。
“好好告诉他，我不喜欢这种方式……可以吗?”
“……”
闻言，帕特里克手上的档案不翻了，戒指也不玩了，他坐直上半身，要求斯蒂瓦德着复述当时贝琳达的话和神情。
他当然无法说出口。无论是超出常规次数、尺度的检查，还是当时模糊视线中被欢愉浸得发亮的漆黑眼眸…
斯蒂瓦德暗暗平复过快的心跳，嗓音较之以往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稍显沙哑，若不仔细听是听不出差别的。而恰好，帕特里克从来不会关注贝琳达之外的事。
“询问小姐学院中可有不适之处的时候，小姐说了句不喜…眼下小姐受不得刺激，我建议还是先取消一段时间……”
“不行。”
帕特里克皱着眉头，一口回绝。他用一种斯蒂瓦德总看不懂的冷漠眼神，好似原先那个对女儿百依百顺的人并不是他一样，“其他别的…都可以答应，只有这个，不行。”
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轻飘飘道，“先前不是总带着亚撒？你今晚联系上他，教他多学点花样，叫她再高兴些…”
后面他再说些什么，斯蒂瓦德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他低下头，佯装正常应了声好，黑色的雾顺着疑窦紧紧攥住了心脏。
忤逆的后果、违背的后果，帕特里克并非不清楚。或者说，他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却依旧选择一意孤行，谁人来劝都没有收手的意思。
这么做除了惹贝琳达小姐厌恶，还有什么好处？
…屡教不改的疯子。
【他已经再也承受不住第三次、失去小姐的可能了。】
——
听到主教的反应和“监控”的具体运转方式，贝琳达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想要劝说帕特里克停止这样病态的操作，一次试探明显不够。
可能是因为跳海事件影响太大，目前她能接触到的监控只有座位上的，和身为管家的斯蒂瓦德。等以后身体再好些，不知道帕特里克又会用什么方法来侵犯她的隐私。
总得想个法子…难不成真要当回心理医生，一点点找到并解开他上辈子的心结？
贝琳达：…好麻烦啊。
贝琳达拒绝思考，并选择窝进亚撒的怀里。好闻的皂角香，混着熟悉的体温，一点点抚慰了稍显混乱的思绪。她垂下眼眸，有一下没一下用脸颊去蹭亚撒刻意放柔软的胸肌。
“小姐…”将贝琳达小姐拥了满怀，长时间没能得到满足的渴望被稍微浇灭了点火花。亚撒暗暗发出一声喟叹，他缓缓收紧手臂，让贝琳达更好地陷进来。
这才分开了多长时间，埋感怎么好像更好了些？
贝琳达模模糊糊地想着，而且鼻息间好似闻到了淡淡的、不像是皂角香味的…奶香？
鼻尖突兀碰到湿漉漉的水渍，贝琳达眨了下眼睛，而后松开手，对上亚撒那双有些躲闪的赤红眼眸。他颤着眼睫，不知做着什么心理建设。
很快，他在贝琳达一眨不眨的注视中一边伸手去掀，一边故作沉稳地坦白。
“…小姐好像、每次都喜欢…这样，所以……”因为提前挤出、也试过口味，亚撒破罐子破摔睁开眼睛，上下一滚喉结，用一派正经的神情，同贝琳达的新奇的眼神直直对上。
“…要试试口感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