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个军医,据说还是大将军亲自开口向皇帝要的人,这不免让他们心生好奇。
回京途中姜允救治的那几人听闻此事,立马前去向姜允表达感谢,并承诺加以保护。
身为军医的姜允被纪凌深安置在了将军府附近的一处府邸,并派婢女前去照顾起居,姜允得知消息并未阻拦,而是顺从的听纪凌深安排。
幻墨草一事被军中人知晓,虽未见过那位医师,但听闻此人医术精湛,有些士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去府邸拜访,无一都药到病除。
姜允见状心生一计,亲自熬药调理药方送去将军府派人熬制分发下去。
军中士兵抱拳对她表示感激。
凉风静静吹过院中桂树树叶,被风带着进入书房落在窗棂处。
“你是说那些黑衣人不是大靖国人?目的不只是杀我?”
“对,只是现在黑衣人的下落不明,目的无法进一步探查。”
纪凌深与陈亦舟在书房讨论着黑衣人之事,无论怎么深究都无法得出结论。
黑衣人的目的无法得出什么结论,只知他们心思不纯,想要什么还需进一步调查。
“能进入大靖境内绝非等闲之辈。吩咐下去,京中若有异常立即向我汇报。”
“是。”
纪凌深继续处理军中事务,窗外阳光不是何时已经沿着地面慢慢爬上桌案,陈亦舟这才提起这次来将军府的来意。
“近几日姜姑娘一直为军中兄弟们治疗内伤,昨日直接命人熬制药汤分发下去,这事你知道吧。”
“嗯,知道。”
“既然对她有所怀疑,你就不怕她在药汤中做手脚?”
“她不会,初来府中就是军医,如果姜姑娘不做些什么难以让他们信服她。”
陈亦舟听闻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纪凌深的话咽下去。
军中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纪凌深索性放下公务起身来到窗棂前,伸手拿起落在窗棂上的桂树叶,捏在手中来回观察道——
“至于那药方我已派人查看过了,并未有什么不对。”
站在桌案前的人看着他背影,心中放心点头退下。
在退出书房转弯处陈亦舟撞见前来送药的姜允,两人相识一笑。
走后陈亦舟瞥了一眼近入书房的姜允,眼眸微眯。
“将军为何盯着树叶出神?”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日在客栈遇到的黑衣人罢了。”
姜允将手中的药汤发在桌案上,看着他对手中的树叶出神出声询问。
正思绪万千的纪凌深听闻姜允的话脑袋一断线,轻轻叹口气转身坐在桌案前,伸手将药汤喝了个干净,随后眉头轻微一皱,药汤的苦涩在嘴里尽数散开。
他的神情尽数落在姜允眼中,见此姜允嘴角不由上扬,又从中拿出蜜饯,自从上次给纪凌深喝药时姜允就得知这位将军怕苦,只是不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姜姑娘对那日的黑衣人可有什么想法?”
“想来定是心存不轨,有什么密谋。”
“哦~那依姜姑娘看,他们有什么密谋?”
“将军刚的胜,想来是些眼红将军的人,将军日后可得小心了。”
纪凌深闻言不经有些失笑,抬头看向站在桌案前的姜允——
“那依姜姑娘所言,可为何近来几日都不曾有所动静?”
“将军,这我就无从得知了。”
“……罢了。”
似是意识到什么,姜允下即了断纪凌深的话,而纪凌深望着他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叹口气就此作罢。
蜜饯的甜腻在口中将苦涩的药味冲淡,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纪凌深盯着桌案上的蜜饯眼眸微垂,咀嚼着的嘴动作缓缓停止,直觉心脏难受的厉害。
啪——
——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当时情景摆明是阴谋,你为什么会就此上了敌方的当!
啪——
又是一声鞭子的抽打声,少年的纪凌深跪在祠堂,手指死死攥着衣摆,嘴唇紧闭无言。
——深儿,乖,你父亲只是在气头上,你大不了低头认个错,他会心软的。
——来深儿,听娘的话,把药喝了吃点蜜饯,这样嘴里就不苦了。
“将军?将军?”
“……嗯?”
纪凌深看着那盘蜜饯出神,姜允见状歪头出声看着他,后者眼眸聚焦身体一顿回望着她。
“将军是想到什么了吗?感觉您有什么心事。”
“没,无非是些陈年旧事罢了,不必在意。”
姜允沉思片刻,回答了他的问题。
“将军回京已有些时日了,那黑衣人想必是忌惮京中军势,所以才迟迟未动手。”
“哦,那姜姑娘以为京中军势如何?”
姜允试探着开口,坐于桌案前的人轻轻摇头,一声轻笑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见她提起京中军势,纪凌深眼眸不由微眯,笑着将问题抛给姜允。
“有将军在,京中军势想必是如虎傅翼。”姜允低头思考良久。
“姜姑娘过于高赞纪某了。”纪凌深失笑。
现在京中状况如何他自然清楚,就像陈亦舟所说,现在大靖虽表面风光强盛,但这风光的背后又是何等阴谋诡计机关算尽,无数私党拉帮结派,更别说现在他又攻下晋国,背后的情况他也无从得知,但想必情景定是不容乐观的。
他从盘中又拿起一个蜜饯放入口中,而后笑着问姜允——
“如果那黑衣人进入京中作乱,那想必就是京城军势懈怠,姜姑娘觉得该如何处理?”
嘴角微微上扬,她果断说出自己的意见。
“既然在国都都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定是要重新治理京中军势,并加以改进。”
而后又道——
“至于这怎么改进还得是将军的想法,我无从干涉。”
话落至此,两人相望无言。
最终姜允拿起药碗离开,纪凌深坐在桌案前回想着她说的话。
从将军府到她的府邸不算远,可以说是步行数十步就到了。
回到药房的姜允看着药桌思绪万千,目光所及桌前一封信上,这才想起什么立马拆开它。
只见信上写着“姜允亲启”。
而后打开信笺看见的第一句,“听闻你来京城了?”。
……
将信看完,姜允拿出火折子将其烧为灰烬,落入香炉之中。
待处理完后,便沿着信中所指的路线来到京中一家赌坊,这家赌坊在京中不算很大,但也是比较出名的一家。
姜允并未理会赌坊中的人,而是径直去往最里面来到小二前,直接将面前的茶杯推翻。
杯中茶水尽数流出,坊间小二见状立马“哎呦”一声出言。
“此处茶水珍贵,姑娘若是想找事还是请回吧。”
“这杯茶水我陪了。”
“好勒,姑娘出多少?”
“斗茶十千。”
话落,小二一改笑嘻嘻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带着她上楼进入一条灰暗的走廊。
走到尽头是个死胡同,小二伸手往一旁亮着的灯转了个反向,那胡同立马出现一道暗阁。
“姑娘,坊主正在上面等着你。”
“多谢。”
进入暗阁,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亮光照射入眼,姜允下意识用手遮去,待眼眸适应亮光之后才缓缓睁开。
只见此处华丽又不失优雅,红色的方柱立于墙角,掀开帘子进去只见一人立于窗棂前。
那人身着一袭红衣,腰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青丝散落,眼眸往后一撇,侧身微笑的看着她。
女子笑颜如花绽,倾城倾国难自藏。
儿时第一次见到此人时姜允脑中就下意识想到这一句诗,许是那人笑起来真的倾国倾城,比花还美。
“怎么不说话?是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只是太久没见到姨母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姜允心里涨的难受,鼻头竟有些发酸,脸上努力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楚扶倾转身坐于桌前,伸手向她招手。
八年前,楚扶倾收到姜家灭门的消息后快马加鞭的前往,待到姜家时却见到满地的尸体,其中就有她的姐姐和姐夫。
命人一一埋葬后却不见姜允的尸体,以她姐姐的性子必定是将姜允藏起来的,至于藏在何处她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京城后她便派人在各处寻找姜允的下落,只不过都毫无进展,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到前几日不久,派出去的人回信说在靖国外围发现了她的踪迹,并到达了京中,楚扶倾这才有机会联系对方。
见对方还站在原处,楚扶倾微笑的说——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让姨母看看你瘦了没。”
姜允并未说话,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走过去一并坐在楚扶倾身旁。
明明两人相差岁数不大,楚扶倾却总拿长辈的身份在她面前言语,以前姜允也总说她这幅样子,但此刻她心里得到了一丝温暖。
幸好楚扶倾是她姨母,幸好她在这世上不是孤单一人,幸好她还有亲人。
这样想着姜允突然抱上楚扶倾,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出带了些哽咽。
被抱住之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缓过劲来。
“你看你,这八年你去哪了?都瘦了。”
“没,当年母亲将我打晕送入暗道,等我醒来时已经不在家中了。”
当年姜家惨状,楚扶倾现在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姜家生死之人还有她的姐姐,她现在无比理解姜允的感受。
“那你这八年在何处?今后怎么打算?”
“我醒来时被一老者救下,后来拜了他为师,这八年我一直和师父待在谷中,直到师父走后我才重新出谷。”
“这八年我一直记得姜家惨状,所以我要报仇!”
“我要那狗皇帝死!亲手了解纪凌深的性命!”
——
将军府书房,影卫跪于桌前,正向纪凌深汇报什么。
“赌坊?”
“是的将军,姜医师进去后到现在为止一直未出现。”
“知道了,继续盯着,若有动静立即向我汇报。”
“是!”
影卫退后,纪凌深盯着手中的密信蹙眉,最终放下信笺出了将军府。
——
院落中的木槿花开的旺盛,朱红色的花瓣明艳动人。
屋内两位相貌极好的女子正端坐桌前,一位红衣明艳,一位朴素淡雅。
楚扶倾听闻姜允的话面带担忧,“以你一人之力该当如何……”
轻叹口气,桌上热茶入口微苦,姜允放下茶杯郑重的看向她,“所以我此次来是与姨母你做一场交易。”
“交易?不妨说来听听。”说完拿起桌上茶壶分别向两个茶杯中倒茶。
“利用我的医术在京城开设一间香衣坊,只不过凭我一人之力着实有些困难,所以还望姨母你略微出手一二。”姜允压下心中那胀痛的情绪,淡笑着对楚扶倾道。
接着又说出自己的计划——
“利用我的医术以药入衣,将京城掌握在自己手中,届时再找个契机传入宫中,让那狗皇帝中毒。”
楚扶倾听后直觉不妥,但最终未说出心中想法。
眉头略显担忧的神色看着她的眼睛,“想要将全京城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这么容易的,况且如今纪凌深凯旋,京城正强盛着……”
“当初姐姐和姐夫送走你是想让你好好活着,而不是让你冒险去复仇。”
“况且对方还是大靖的皇帝和将军,你当真要走这条路?”
话落最后停顿,楚扶倾最终还是想劝阻,不过让姜允一口回绝。
她眼神狠厉,双手不自觉捏紧衣袖,似是看到了仇人死在她面前的场景。
“不!灭门之仇不得不报,即便这条路艰苦,但八年的筹备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话落最后看着楚扶倾,“姨母,当年情景您也看到了,难道您想让母亲就这么冤死吗。”
楚扶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