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衡捧着妖丹弯腰将它捧入水中，小红鲤们便团团围了上来，它们贴近妖丹，互相挤在一起，围着它嘤嘤哭泣。

司衡放开手，他蹲在岸边，看着哭泣不止的小红鲤们，心中窒闷不已。明夷站在一旁，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直到小红鲤们断断续续的停止了哭泣，又一起拱着脑袋将妖丹顶向了司衡，司衡看着坑坑洼洼的妖丹，压下心中的不适，道：“抱歉，我还是没有想起他。”

小红鲤们闻言，纷纷低落下来，见司衡久不伸手去接，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一群鱼顶着妖丹游走了。

只有最开始的与他们接触最多的那只小红鲤留了下来，它扭头不知从哪里叼出一片鲜红鱼鳞，昂着头递到司衡手边，司衡接过，知道此物一定是那人的，于是将它攥在手中。

他手指伸入水中，点了点小红鲤的头，在水中点出一圈涟漪：“能帮我们把被鳞片吸收的精血分离出来吗？”他说着将那片泛着血光的鳞片拿了出来。

小红鲤见有任务落在自己身上，当即直起身子，严肃的点了点头。

鳞片入水，随着小红鲤施法，鳞片上析出点点红光，最后，一颗小小的红珍珠被吐到司衡手中的绿叶上。

他摸了摸小红鲤的头:“多谢。”

小红鲤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绕着他的手游了一圈，叽叽咕咕的说了两句话，很是焦躁不安的模样。

明夷没听懂，而司衡向远处看了一眼，他看到水中一团鲜艳的红色游弋，顶着那颗妖丹越游越远。

“别怕，我没事。”他从水中收回手，垂眸看掌心的鳞片。

小红鲤又对着他说了一大串话，司衡只听懂其中几个字眼。

“想……来，回。”

想起来，就回来。

司衡缓缓点头，小红鲤又游到明夷眼前，与她告别，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司衡久久注视着它们的背影，太阳西斜，他的影子落在河畔，长长的，莫名让人觉得寂寥。

明夷安静的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直到司衡起身，将掌心用叶子包裹的红珍珠递到她眼前。

深绿的叶子裹着红色珠子，躺在他白皙的掌心，摊开在她的眼前，明夷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一下，随后慢慢伸过手去。

指尖刚一触碰，那珠子便化作一缕红光顺着指尖钻入了她的体内。

她想收手，却不料手下掌心翻转，将她的手笼入掌内。

不等她反应，忽听头顶一声长啸，随后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地面砂砾横飞，裹着一股湿泥土的腥臊味。头顶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下一秒，一只粗糙的利爪出现，想要抓住她的肩膀。

明夷灵活一避，与那利爪堪堪错过，却不料握着她手的司衡忽然眼睛一闭，向着她倒了下来。明夷连忙倾身接过他，少年的脑袋砸在她的颈窝，带着清苦的药味。

就在这一倒一搂之间，巨爪横抓而来，明夷搂着司衡跃起，又见另一只巨爪袭来，她只好脚踩其上，借力跃上巨鸟的脊背。

谁知这鸟也怪，竟在他们跃上之后，忽然开始极速上升，一阵冷气被疾风裹着扑面而来，明夷被迫搂着司衡趴倒在巨鸟的脊背上，藏在它宽大的羽毛间。

忽然，胳膊下的司衡动了动，一只胳膊伸到她腰间，将她反搂进少年精瘦结实的怀抱中。

身上的冷气被挡了大半，明夷抬头，额头擦过司衡形状优美的下颌，在强大的气流中大声问：“你醒了？刚才怎么回事？”

而司衡却好似没有听清，他微微侧脸，下颌蹭着明夷的额头，手臂也收紧，将少女向他的怀中搂了搂：“什么？”

明夷见他没有听见，于是无知无觉的向他怀中靠去，小半张脸埋在司衡的颈窝，嘴唇贴在他的耳畔：“我说——刚才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司衡偏头，明夷唇瓣便不期然碰到了他微凉耳廓，明夷赶紧向外躲了躲，见司衡没有反应，料想他并未察觉到，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心刚放到半截，却见司衡也学着她的模样，凑近了她的耳朵。

他开口，平日里清朗的少年音此时带着点哑，沉沉钻入她的耳孔，让明夷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我不知道，只是突然很晕。”顿了顿，他接着道：“好像是之前在蛟龙石洞中，被蛟龙所伤，还没有彻底恢复。”

此话一出，明夷心中的亏欠之意便噌的升起，那天她被赶出石洞，司衡一个人和蛟龙呆了很久，蛟龙伤他并不是不可能。

司衡是为了帮她才受伤的，她必须负责。

她抬头向上看了看，却只能看到大鸟宽阔的脊背，向下望去，他们好似已飞入的万丈高空。

这一幕似曾相识，明夷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可此时并无雷电，又怎么会有鸟妖失控？想下去已然是不能了，只能等落地后静观其变。

明夷忙着左右观察，于是也就没发现司衡藏在长羽下的另一只手，他紧攥着那可怜的羽毛，嘴唇紧抿着，心脏跳的飞快，可搭在明夷腰间的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他觉得自己疯魔了，看着小红鲤们带着妖丹走远，他心中压抑着难受。他不想看着明夷也这样离他越来越远。

明夷将手靠近他的那一刻，司衡眸光沉沉，他阴暗的想，她不爱他又如何？她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要把她留在身边。

这个下午太短暂了，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他要将这个下午延续，再延续。

巨鸟一路疾驰，直到司衡指尖散出一点点白色药粉，那巨鸟忽然急转直下，直直的向下落去。

“砰——”

两人一鸟落入地面，扬起满天冰雪。

明夷与司衡跳下鸟背，白雪没过鞋面，寒风呼啸，顷刻间明夷的睫毛便被冻起一簇簇霜色，入目全是洁白，十里内没有一点杂色。

这里是冰雪的世界。

巨鸟落下后就闭上眼睡着了，明夷实在搞不懂它的行事作风。

这时，司衡走到她的身边，大半的风雪被他挡住，明夷抬头，只见他一身单薄黑衣站在风雪之中。

他脸颊瘦削，皎白的肤色在浅淡的日光下显得透明，风雪模糊了他漂亮的眉眼，明夷只能看到那双清凌凌的幽绿眼珠。

很纯净的色泽，司衡他又露出了部分的妖身。

明夷愣愣想着，直到司衡抬手覆在她头顶上空，苦涩的药味裹着冰雪的味道涌入鼻腔，落雪被他阻隔在外，他开口道:“这里似乎是北地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