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明夷发觉司衡终于开始向上游去。
碧水粼粼，融融阳光穿过剔透清波落在他们身上，明夷抬眼看去，只能看到司衡半边下颌利落的线条。
似有所感，司衡忽然低下头来，四目相对，隔着明净的湖水，明夷看到司衡脸上透着淡淡红晕，发丝在他背后散落，他睫毛长长，一双幽绿竖瞳隔着空灵湖水显得格外纯净妖艳，仿若水中妖。
他专注的看着明夷，忽的凑近在她耳畔，明夷感到耳廓划过一点温热，一触即逝，仿若错觉。
不等她有所反应，司衡忽的一甩尾，哗啦，荷叶摇晃，两人破水而出。
明夷一出水就大口呼吸，司衡放开箍着她的胳膊，转为把手掌放在她腰后，将她揽向自己，他目光灼热的看着她，低声道：“我的。”
明夷刚出水脑袋还是懵的，她胡乱眨着眼睛，不懂司衡话中的意思。颈间忽然传来滚烫热度，明夷的注意力被强拽了回来，腰间掌心火热，司衡的手轻松拢住她的脖颈，缓缓向上，耳后的肌肤传来一阵痒意，明夷觉得那块皮肤一定被揉红了。
“明夷，明夷。”
明夷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叫她，她抬头与他对视，司衡居高临下，少年的身量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起来，十分具有压迫感的将她拢在自己的阴影里。那双幽绿的竖瞳好似燃着火，明夷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你……”
揉着耳后肌肤的右手突然扣住她的后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明夷看着司衡近在咫尺的脸，电光石火之间她掌中凝起灵力，一掌劈下，毫无防备的司衡闷哼一声，自上而下倒在她的怀里。
明夷接住他，水纹一圈圈散开，两人的头发在水中缠绵纠缠，明夷抱着滚烫的身体，心中还有些茫然。
司衡这是怎么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婚配，若刚刚她没有一掌劈下，被司衡得了逞……这……可以吗？
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看了眼四处情况，她看到四周石壁，猜测这里是一处山洞，而他们正在洞中潭水之中。
明夷将司衡带到了岸上。
她将他的头小心放在自己腿上，视线一移，就看到长长的，落在潭水深处的蛇尾。
不似初见时的那样暗淡的鳞片，此时鳞片亮了许多，透出一点健康的光泽来，上面裸露的皮肤有许多地方长出了新的嫩鳞。
他在一点点的恢复。
明夷又看向他的脸，湿润的长发黏在他的脸侧，明夷将头发拨开，心中微微一颤，司衡的模样真好看，眉目精致，让人失神。
他眼尾一点薄红，几滴莹润水珠点缀在长睫浓眉处，仿佛被蛊惑般，明夷伸出手将那小小的水珠抹去。
可触手的肌肤却滚烫无比，明夷一下子惊醒，意识到司衡的反常太过蹊跷。
她立马将手放在他额头上，果不其然灼热无比。
司衡发烧了。
莫名化出妖身，又举止异常，明夷忽然福临心至，她一点点瞪大眼睛看着枕在她腿上的少年，司衡莫非是到了情期？
明夷一个激灵，因为缺氧不甚机灵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她一下将腿抽走，飞快的闪身躲在一巨石后面。
没了她的支撑，司衡的脑袋磕在地上“咚”的一声，明夷偷眼看他，见他一动不动，又想到司衡之前的举动，心中一阵后怕。
可等了许久，司衡都没有反应，明夷心中又不由担心起来。
这小妖身体虚弱，就这样放任不管，不会烧傻了吧？
又过了许久，见司衡还是不动，明夷终于坐不住了，她蹑手蹑脚的挪了过去，见司衡仍没有反应，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她指尖嫩白，在他面前晃了晃，又调转方向去触他的额头。
只是手还未动，就被握在滚烫的掌心，司衡睁开眼，明夷吓得甩手想逃，握住她的手虚虚的没什么力气，被甩开了，却倔强的抬手在空中寻她：“别走……”
明夷被这一声钉在原地，她低头去看，只见司衡仍执着的抬手在空中，许久得不到回应，他艰难的翻了个身，手掌在身下巨石上压了个湿润的印子，蛇尾将水面拍的啪啪作响，他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明夷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她心想这小妖虽在情期，可病成这般模样，料想也掀不起风浪。于是不再犹豫，转身蹲在他身前：“司衡，我在呢。”
闻言，司衡顿了下，他抬头看她，仍是那幽绿的竖瞳，此时却蒙上了一层朦胧水膜，他看了她片刻，忽然眼睛一闭，倒在了她怀里。
“真的是你，明夷。”
明夷接住他，回道：“是我。你发烧了，我给你降温。”
安静了片刻，怀中妖的脑袋动了动：“好。”
见司衡仍有清醒意识，明夷松了口气。
她仍旧让司衡枕在她腿上，手中聚起灵力，放在他额上为他降温。
一只手忽然覆在她手背上，明夷去看司衡，见他仍闭着眼，于是也没说话，一时之间寂寂无言，那只手静静的笼着她，从大亮白日到晚霞压地。
等到司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黑了。
明夷不知何时靠着石壁睡着了，她手心蓝光仍在不停流转，司衡却已经降温了。
他将明夷的手放了下去，坐起身，于黑暗中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少女纤长的睫毛安静的向上卷翘，脸颊粉粉的，睡得很香。
司衡不自觉的伸出手去，却在快触上她时飞快的缩了回来。
余光看到明夷莹润的耳廓，司衡偏开头，觉得脸有些发热。
他都做了些什么！
司衡心中羞恼，他回头看了眼长长的蛇尾，他在人间许多年，明白蛇妖是会蜕皮的，他要蜕皮了，这也意味着他迟到多年的情期终于来了。
他看着明夷，他成年了。
过了许久，司衡伸出手，将用妖力烘干了明夷的衣服，随后一转身，灵巧的钻进了潭中。
明夷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躺在干草上，司衡坐在不远处打坐……脸有点黑。
这又是怎么了？明夷一脸问号。
病还没好？还是……
明夷想到一个可能，顿时连呼吸都轻了。
她小心觑了司衡一眼，清了清嗓道：“你可以化为人形了？”
司衡没睁眼，脸臭臭的：“嗯。”
明夷眼睛转了转，尝试安慰他：“其实……没关系的。”
司衡睁开眼，看着她。
明夷继续道：“虽然你们妖的，咳，情期，一般都会……咳咳，但是，你没有也没事的。”
见司衡一脸奇怪的盯着自己，明夷觉得自己误解了，她急忙道：“啊，这不是你第一次情期啊，那看来之前定是有过了，是我多言了，多言了，哈哈。”
司衡的脸更黑了，几乎咬牙切齿道：“我、没、有。”
明夷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急忙安抚道：“你别气，别气啊，没有也没事，没关系的，咱们年龄还小，不急的。说不准过几天就遇到心仪的女妖了呢，到时候你告诉我，我帮你，咱们争取下次就有！”
“你！咳咳。”司衡气的咳了起来，明夷急忙跑过去给他顺气，却被司衡捏着手腕反压在地上，他眼里燃着火，居高临下的盯着明夷：“我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心仪的女妖！”
明夷愣愣点头，半晌，小声道：“我知道了，能放开我了吗？”
司衡放开她，明夷一骨碌坐起，又听司衡的声音响起：“以后别再说什么帮我的话。”
“哦……”明夷盯着眼前的虚空，呆呆应道。
司衡回头看她，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想也不想，一把拉过明夷，就跃入潭水之中。
潭面荷叶晃动两下，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