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生的,还是你……”
“天生的。”镜子里的夙落眼神里透露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痛苦,那是他真正的眼睛也是他真正的生活。
右眼金黄描写的是他五岁节点之前的美好童年,左眼银灰讲述的是他节点过去的全部不堪。
“沈愿,我有预感我们会接到关于艾尔莎的任务。到了那个时候请你,不要答应下来。”
沈愿没有问为什么,他的潜意识觉得夙落会自己说。
可是夙落没有这么做,他说:“喝酒吗?”
“你?”
“嗯。”
沈愿说:“明天早上八点要站军姿。”
“哦。”
最后夙落戴上美瞳,两个人点了酒坐在房间里聊天。
“我看到你挥手了。”
但是你回头的时候太阳太大了,我没有看清你的脸。只有清晰的……轮廓。
夙落一口一口抿酒,他自知酒量不好,所以在醉之前决定好好尝味。“夙落,关于艾尔莎,是让你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吗?”
何止难过,撕心裂肺。
“嗯。”
这段时间,可能就是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无数的人、事奔向他。强行结束他的自我麻痹,将他不愿提及的事尽数挖出,逼他自己说出来。
一切都源于艾尔莎。
拥有两份记忆,像是经历两次人生。被迫与另一个人共享自己的生活,对他来说可能不公平,但是每次想到对方上一世的结局他就忍不住同情。
回忆久了,酒也见底了。夙落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呆,没有开口倾诉。
实话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沈愿这个秘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沈愿喝酒。但是苏林看出来了,夙落看见沈愿给别人搬水有说有笑的时候,是不开心的。
夙落头脑发昏,苏林问:“你喜欢上他了吗?”
“没有。”
苏林要代替他一段时间了,而这一段时间,要和沈愿相处。他只能闭上眼睛等结局,这种被动给他一种……不爽的感觉。
夙落站起来,绕过桌子坐在沈愿边上,伸手捏住沈愿的下巴,大拇指蹭上去按在他唇间。昏沉中往自己这边拉,偏头亲在自己的指甲盖上。
这个隔指吻来的猝不及防。沈愿知道他喝醉了,他可以适当宽容一些,但是是适当。
气息缠绕在一起,鼻尖也相碰。沈愿很清醒往后躲,夙落冷冷盯着沈愿道:“谢谢。”
沈愿捂了一下脸,自我催眠: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没事没事没事。
下一秒,夙落闭上了眼睛。
沈愿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个时候再睁眼的就是苏林了。
苏林小心翼翼抬起头,脸是红的,耳朵到脖子也是红的,本来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是沈愿推开他了。
他认得夙落的神情,而苏林的,有太多的茫然和空。
“喂,把他还我吧。”
“我也想。”苏林问:“你是怎么分辨的?”
沈愿起身收东西,站在门口的时候回头对苏林说:“你的眼神里深情,但他的眼神里藏情。”
他们一路沉默回去。苏林刻意和沈愿保存了距离,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夙落亲他还是因为沈愿的话。
如果夙落能看到这些,会不会对沈愿再死心一些。
“夙落,别被我影响。”
第二天夙落站在队伍里犯困,脑壳也是又昏又胀。沈愿在另一个队伍,用余光看夙落。
通过昨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夙落动心了。过分关注和超出预料的行为打破沈愿最后一丝侥幸。
他,喜欢夙落,毋庸置疑。
夙落感受到了沈愿的目光,但他此刻在后悔昨天的冲动。其实就是因为担心苏林在他的盲区用自己的身体完成他的愿望。即使他知道苏林不会这么做。
对喜欢的人,小气一点没关系。
他,喜欢沈愿,毋庸置疑。
两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少年,对对方的感情都不约而同选择保留疑问,是很负责且明智的选择。他们之间的一切判断不会被一个关系套住,可以不用被所谓的爱绑架,可以在时间中从未知变成解锁。
感情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线。
凌寒看到夙落的状态,他开口:“夙落。”
“到。”
“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睡觉。”
齐仝:“……”哥,你知道我笑了要加餐吗?
凌寒皱着眉,“全体都有,坐。”
夙落得以休息,他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凌寒把他的帽子挪正,便离开了。
酒劲没过,夙落真的觉得自己昨天脑子里进水了才回带着沈愿干这些事……等一下,沈愿?
我操。
夙落突然觉得自己很清醒,这辈子没有这么清醒过。他转头看向沈愿的队伍,虽说没有看到人,但是整个人都是尴尬的。
他用上了此生会的全部脏话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无数种自杀方法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转过头来只剩下平静,夙落式自欺欺人告诉他沈愿应该记得但不会提出来。
为什么叫自欺欺人?因为沈愿在他们跑步的时候跑到了他右边,以非常自然的方式提起了这件事。
“沈愿!”
“欸。”沈愿倒不是想让夙落难堪,就是纯粹想逗一下他。
夙落把帽子摘下来呼到沈愿脸上,“我说了我昨天喝醉了,你别当真。”
“是吗?”
“我有病吗我没事亲你干什么?”
“现在承认亲我了?”沈愿笑着朝他们教官打了个招呼,又马上转回来说:“行了,我不跟醉鬼计较。”
夙落想杀了沈愿,但是仅存一丝的道德心告诉他这事是他挑起来的,要杀了沈愿也要找个好理由。
“眼睛。”夙落跑着跑着干咳一声,“别告诉别人,它很重要。”
“嗯。”
沈愿不假思索的单字回答,对夙落来说是最好的承诺。他们之间的感情不需要华丽的词藻来维持,可是……有感情是有感情,信任不信任又另当别论。
夙落只是信这个人保密的能力,不是信这个人,以偏概全在夙落这种清醒的人身上,不切实际。
凌九在他们后面一段,他眼神始终盯着夙落的后背,他的眼神很像在漆黑的地方看到一颗漂亮的夜明珠,而这颗夜明珠是别人的。
站在圈外的凌寒什么都看得清,他也什么都看懂了。他教的好弟弟,短短几天就学会了之前从来没学会的东西——保持距离。
不该动的,别动。
不得不承认夙落个人魅力很强大,不管是样貌还是能力都在同龄人中属于佼佼者,有的时候甚至可能跨年纪比过其他人。像这样的人,完全有骄傲的权利,也有被人倾慕的资本。
这天的太阳很刺眼,凌寒吹哨把他们叫回树荫下。法医组任务本来就比刑侦组那边轻松,这会儿又坐在树荫下休息,难免有人嚼舌根。
左边又传起了水,齐仝看到那边丢来一瓶水,“欸,教官说先给夙落。”
“这该死的光明正大的偏心。”齐仝白眼一翻,把水递给夙落。
夙落看了一眼凌寒,这几天他出奇地照顾自己,让他一度怀疑这又是他妈妈的哪个朋友,或者是哪个亲戚。
“少管。”
“嗐……你这该死的魅力。”齐仝拍了拍夙落的背,摇着头等水喝。
苏林默默看着这一切,他已经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这种存在形式像偷窥了。可是他仔细看周围的所有,却又觉得自己的特殊存在毫无影响。
夙落每天都要换美瞳,为了融入这个看似温柔的世界。苏林每天都看着,他知道夙落本意是为了保护自己,于是愧疚感无限叠加。
愧疚感来的同时他又同夙落一起看透了这个世界,真正温柔的世界,不需要他的刻意融入。
如海纳百川。
T市。
“你非要挑在过年吗?”男人问。
“你这话怎么不去问她?”女人反问。
两个人站在一座墓碑前,说话的女人指着墓碑上笑得好看的女人。“要不是她,你现在就应该站在你梦想的讲台上授课了。”
男人摇了摇头,“我不怪她,这事也不能怪她。”
“为什么?”女人低头看着蹲在墓前的男人,“你还有几天能活?”
男人沉默,随后道:“你不是预言家吗?自己看看喽。”
女人瞪了他一眼,“预言家不预生死,这是规矩。”
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昔日的好友,如今还是走到了他们最不愿意的看到的尽头。
“那是艾尔莎的儿子。”男人还是开了口。
“就算是我的儿子,我也会这么做。”女人攒紧手,她转身不看墓碑,“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我要苏林回来,要你活着。”
男人摇了摇头,离开了墓地。
女人看着男人的背影,嘀咕着:“我要成为艾尔莎。”
他们离开了,留着一束白菊。
墓碑上叫夙念的女人,依旧保持微笑。
“夙落!”
夙落听到这声,扭头过去。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结束了训练,操场上都是回宿舍回家休息的人向四面八方离开。
沈愿摘下帽子,发尾还有汗珠。“今年过年一块回T市吗?”
夙落没有直接回答,他问:“还有近三个月,这么着急干什么?”
“早点确定不行吗?”
“行。”夙落坏心思一起,他说:“不一起。”
沈愿皱了皱眉,“为什么?”
夙落没理他,天黑得比之前早,他赶着回去换美瞳,只是敷衍了沈愿一句:“不清楚。”
不是反问就是否定前缀,沈愿瘪了瘪嘴勾上夙落的肩。“我能去你房间看你换美瞳吗?”
“为什么?”
又来了,什么破习惯。“你异瞳很好看,上次只是大致看了一下,没细看。”
一提到上次夙落就全身发热,太羞耻了。沈愿倒是没有趁人之危,但是自己就有种……持靓行凶的感觉。
呸呸呸,不可能。
夙落脸上平静得跟一潭水一样,内心已经是跳热锅里了。
沈愿没看出来,但他感觉夙落有点别扭,于是闭口没有再提这件事。可是不提不代表不想,他脑子里还是那天夙落凑上来的样子。
红着脸,带着一丝酒气隔着大拇指献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