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清南在海边找了个酒店，没考虑价格，她得睡一觉了，今天一天比她在民勤种好几天树都要累。
陆青北不知道找去了哪里，他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从家里出来就一直跑没停过，现在这会儿脚都有点抬不起来。虽然在他熟悉的地方，但那人不知所踪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帮我找个人。”
宁觉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正给龙棋贴创可贴，他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跟陆青北联系过，但两人发展的近况对方也都大概知道点。
他俩高中的时候当过一学期的同桌，宁觉那时候喜欢男生的事只有陆青北知道，两人当时虽然关系没那么密切，但也做到了互不打扰，互相尊重。
陆青北能找上自己，宁觉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龙棋谁不认识，当初两人在朋友圈官宣结婚的时候只有人嘲笑没有人祝福，但后来托关系联系他找龙棋帮忙的却还不少，可他也只帮了陆青北这一次。
“仲清南，女生，对，仲裁的仲，及腰的长辫，黑发。”
宁觉问了些细节之后就挂了电话，陆青北才歇下没多久，消息就发了过来。他看了之后又连忙叫车，上车给司机报了地址后才给人回了一句谢。
到了酒店房门口，陆青北没着急敲门喊人，也没让宁觉再帮自己要房卡私自闯进去，他不知道仲清南这会儿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或者是其他什么。他只要确定人在这儿，就等着就好了。
期间洛川和秦珂都给他打过电话，他一个没接，只看了秦珂的消息。
【妈：你是跟你爸一样，也要为了民勤的人离开我了吗？】
秦珂觉得自己好失败，年轻的时候捡了隋玉不要的男人爱着，那人却为了隋玉死了，生了那人的儿子，百般爱护着长大结果也为了隋玉的孩子要跟自己决裂，她这一辈子都要输给隋玉了。
在人门口坐了好久，陆青北坐的腰疼腿疼实在撑不住了才站起了身活动活动，紧接着电话又响了。
是仲武。
他看了一眼仲清南的房门，接了电话往楼道尽头走去。
“喂，仲叔。”
“哎，小陆啊，到扬州了没？”仲武的声音很和蔼，陆青北猜他肯定是笑着打的这通电话。
“嗯，到了。”
“奥，那就好，清清说到了给我打电话呢，也没打，我打给她她也不接，我就问问你。”
陆青北走到窗口转回了身，他现在离仲清南那扇门能有二十米。
“仲叔，我想问问我爸的事。”
“啊，你还想知道什么你问，我能记得起来就都告诉你。”
“...我妈之前说我爸在那边遇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个问题问出来，仲武的脸色立即就显得悲伤了。他眨了眨浑浊的眼，向后靠在床板上开始慢慢回忆起来。
“是我们清清十岁那年...”
-
仲清南十岁生日的时候，陆林特意跑来民勤为她庆生。他从镇上买的生日蛋糕在车上颠簸了好久，尽管细心护着，拿下来的时候还是没了刚做出来的精致，但仲清南依旧喜欢得紧。
“谢谢陆叔叔。”
那天是个阴天，中午吃完饭，三人为仲清南过完生日后，陆林提出开车去沙漠里玩，但当时仲武和隋玉觉得天气不好还是在家里待着，而且隋玉还来了月经，陆林思考了一下觉得也行，但仲清南不同意，她不常坐车，所以那次非要陆林带着他们开车去沙漠兜风，野餐。
那时候沙漠上蛇很多，而且很多蛇花色淡，游走在黄沙上几乎看不出来。他们开着车走了好远，路上也遇到了好几个龙卷风，但仲清南很高兴，她那时候和隋玉一样还很喜欢刺激。
“清南，抓紧了，小心掉下去。”
他们开的是敞篷的越野车，隋玉一路警告。
仲清南抓着陆林的肩膀，没有坐在座位上，“知道了，我抓得很紧。”
隋玉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了，只是自己往前坐了点，把她堪堪卡在腿间。
车子下了一个大坡后，仲武喊：“别走太远了，就在这附近坐坐吧，这边刚好是个坑，风小点儿。”
于是一行人拿了野餐布还有一些水果吃喝下了车。
“清清，过来把你的蛋糕吃完吧。”隋玉把中午剩下的蛋糕装在盒子里带了出来，顺便和仲武铺好了野餐布。
“我等会儿再吃，陆叔叔正给我讲小故事呢。”
“讲的什么小故事？”
“还没讲完呢，讲完告诉你。”
仲清南说着就转过了身去，她和陆林一起坐在坡上，陆林正在给她讲沙漠之外的风景。
“里面有虾，有鱼，还有水母，海豚，总之大海里生物很多，你以后见了就知道了。”
“可是我要怎么去呢？我们这里都是沙漠，我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长大了就能走出去了，到时候你可以坐火车，可以坐飞机，海就在那里，你总能见到的。”
“不会干吗？”
陆林笑了笑，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海很大很深，不会干。”
“下来喝口水吧。”隋玉又喊。
“走了，去喝水。”
四个人坐在野餐布上吃吃喝喝聊着天，没人注意隋玉身后越来越近的一条毒蛇。
“妈妈，陆林叔叔说暑假带我去看海。”
“去呗。”
“你和爸爸也跟我们去。”
隋玉从竹篮子里往出拿人参果，“我们不去，我们见过海了，已经不好奇了。”
“啊，那只有我一个人。”
“你陆叔叔带着你呢，怎么会是一个人，再说了，那边还有你秦珂阿姨，还有弟弟，他们会陪着你玩儿。”
仲清南嘴巴气鼓鼓地抱着胳膊：“哼，你们一点都不有趣。”
隋玉笑：“赶紧把你蛋糕吃了，再放就不好吃了。”
仲清南弯腰把最后一块蛋糕拿起来，赌气又坐去了山坡上。
“小心摔了。”
“不会摔。”
于是三个大人在这边聊着天，一个小人坐在那边自己吃着蛋糕。她的眼里都是金灿灿的沙浪，或许换成蓝色就是陆林说的大海呢，她想象着，然后就听见隋玉大喊了一声。
“清清，快跑。”
正聊着天，隋玉怕小孩儿生气想着去哄，还没走到跟前，一条能有一米多长的蛇就爬了过来，她离仲清南的距离和蛇离仲清南的距离差不多远，而且蛇行驶的方向刚好就是仲清南那边，她以为蛇是要往仲清南那里去，于是一下扑了过去，赶蛇碰上仲清南的最后一秒趴下抓住了它的尾巴尖，而后陆林就跑了过来，一把抱走了仲清南。
“妈妈！”
隋玉被蛇咬了，她被牙齿刺破皮肤的那一刻放开了手，随即蛇又被陆林抓住了，但他抓得也不是蛇头的部位，所以他也被咬了。
“隋玉，”仲武冲过来用切水果的刀一刀砍断了蛇头，然后扔了刀扶起来隋玉，“怎么样？”
“妈妈。”蛋糕扔在了地上，仲清南大声哭喊着趴在隋玉跟前，她的嘴角还沾着奶油。
“清清，别害怕。”隋玉说着，嘴唇就已经在发紫了。
“陆林，”仲武又喊陆林，那人正用嘴把毒血往外吸，“你怎么样？”
陆林吐出一口血抹了嘴巴，慢慢站起身来，“走，抱起她，我们回去。”
他颤颤巍巍地往车子的方向走，感觉下一秒就要摔倒，但硬是坚持到了上车。
仲武弯腰抱起隋玉就跑着往车上去，但不知为何，风越来越大了。
“快，清清，上车去。”仲武喊。
他把隋玉抱上车，想把陆林换下来，但陆林没同意，他说他能开，于是仲武果断放弃，跳上后座从自己身上把衣服脱了下来紧紧绑在隋玉的小臂上。
“小玉，别睡，再坚持一会儿，小玉...”
“妈妈，妈妈....”仲清南站在一旁既害怕又难过，仲武一边哄着她一边把她抱上座位系上安全带。
陆林把车开出低谷，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了，被蛇咬得那块肉周围已经泛黑，他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渐渐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没一会儿就眼花缭乱了，想必那蛇应该是毒性比较强的。
“隋玉，隋玉！”
仲清南在一旁哭得失了声，仲武让她转过身去，然后自己跪在座椅下面，没办法了，他看着隋玉渐趋难受的脸，也抓起她的手用嘴吸起了毒血。
车子还没开到公路上，陆林突然晕了一下，随即方向盘被他手脱力带着做了个急速拐弯，差点把后面几个人甩跌倒。
“陆林，你还好吗，我来开吧。”
“没事儿，你先打电话，先找医生。”
仲武把隋玉往里面推了推，让她躺好，然后在身上找手机。
但是他们所处的地方信号很差，根本打不出去，陆林只能加速开车。但祸不单行，已经急成这样了，前面又遇上了两个龙卷风。他们能走的路只有一条，根本躲不开，于是只能先下车等龙卷风过去再继续走。
仲武抱着隋玉下了车，陆林自己下来后还去后座抱了仲清南。
“陆叔叔，怎么办？我妈妈...”仲清南哭的几乎没声了。
“清清不怕，你妈妈会没事儿的。”
陆林中着毒脚步根本跟不上仲武，他把仲清南放下拉着她的手往仲武那边去，四个人又在一个土堆后面歇下了。
“咳，”陆林越来越觉得呼吸不顺畅了，“隋玉怎么样？”
“不知道，我刚给她吸了一点血出来，一直不醒。”仲武摸着隋玉的手，感觉她身上的温度正在散失。
陆林瘫靠在土堆上大口呼吸着，他现在特别想喝口水，“再打个电话。”
仲武拿出手机又打了120，但还是没用，他一气之下把手机直接砸在了地上，但因为脚下是沙子，手机并没有什么损坏，然后又被仲清南捡了起来。
龙卷风把车子带偏了好几米远，等过去了之后，仲武把陆林搀起来，然后去抱了隋玉，四个人重新回到了车上。
仲清南拿着手机一直打着电话，几十个“不在服务区”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呜呜呜，五婶儿，我妈妈，救救我妈妈...”
她把电话打给了五婶儿，五婶儿一边哄一边断断续续听清了情况后，就立即找车找人来接他们。
“仲哥，仲哥...”
陆林用力喊着仲武，好几声后才让他听见。
“仲哥，你来开车吧，我这会儿有点看不清楚。”
仲武听见后立即跳下车上了驾驶座，陆林解开安全带艰难地从正驾驶翻去了副驾驶。
“你坐好。”仲武喊了一声就迅速踩了油门。
陆林可能是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实在挺不住了，开始说起一些话来。
“仲哥，我老婆，我...你以后见了秦...秦珂，你跟她说，我让她久等了，我对不起她。”陆林罕见的也落了泪，这是仲武第一次见他哭，“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外面飘荡，我没陪她，你跟她说，我很爱她，你告诉她我很爱她，还有我的儿子，我的清清，你说你跟他说他要的礼物我不能给他了，跟他说我错了，我很在乎他，我还要带他去很多地方的，他的愿望我不能实现了。还有秦铮，他是好孩子，仲哥，我...不想死。”
仲武伸手抓了他一下，眼泪刚流出来就已经被风吹走了。
“不会死的，不会的，陆林，你再坚持一下。”
“妈妈，妈妈，啊啊啊啊...妈妈。”
隋玉没有呼吸了，仲清南怎么摇，怎么喊都喊不醒了。
仲武大声哭喊着把油门踩到底继续往前开着，但等到看见五婶儿一群人，陆林也咽了气。
把隋玉葬了，陆林的骨灰拿给秦珂后，仲武像是得失心疯了，一次从隋玉坟地回来出了车祸，自此没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