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传的小鬼吭哧吭哧跑过来要带着他们进去，牛头马面嘱咐了几句，便先带着姜北一人进入了大殿之中。
跨过宫殿门槛，挡在自己身前的牛头马面行跪礼，硕大的身躯一下子落在地上，露出了身前遮挡住的王座上的身影。
“殿下，之前说过要找的人我等带到了，是北璃阁的姜老板。”牛头马面齐声道。
“嗯。”王座上的人动了动，看向姜北挑挑眉道：“呦，好帅的小哥哥！”
殿中左右两边各站了不少小鬼，长相五花八门，各有各的狰狞吓人，衬得坐在王座中的鬼王过分英俊。
他先是打量了一会姜北，“嗯，你长得真不错，好久没见到你这么俊俏的人儿了，能靠近些么？”
牛头马面自觉分开，给姜北留了条路。
姜北倒是不觉得冒犯，一路上走来，他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鬼魂，但无一例外，都很丑陋。
若是有些审美追求的人，呆在鬼界每天瞧见的是这样的人，估摸着是要被难受死。
他上前几步大大方方给鬼王看。
鬼王接过身边小鬼给自己递来的杯子，杯中晃荡着猩红的液体，鬼王一饮而尽，咂咂嘴呸了几口骂道：“狗都不喝。”
身边的小鬼吓得跪地发抖，接过鬼王丢给自己的骨制杯子，一溜烟地跑了。
舔了舔嘴角猩红的液体，鬼王咧嘴对着姜北笑笑道：“姜公子，鬼界同人界不同，若有地方得罪，还请谅解。”
“鬼界有其特殊风俗，我等若是冲撞了，也请鬼王饶恕。”姜北朝着座上的鬼王拱手道。
“无妨。”鬼王翘了个腿，双手搭在王座上对着姜北摆摆手道，“请姜老板来鬼界的缘由想必牛头马面已经告知，不知...”
“北璃阁一向注重名声，出单选派的都是最合适的人选，鬼王定不会失望。”姜北同牛头马面对视，牛头快速起身，殿外把人阿蓝一行人带了进来。
姜北回头瞧了一眼，韩衡没进来。
阿蓝带着身后数十名女鬼进来，见到王座上的鬼王，本能地感到畏惧。
接住姜北投来的一个安抚鼓励的目光，阿蓝抿唇，移开了注视王座上鬼王的视线。
害怕就不看了。
姜北对着鬼王一点头，“听牛头马面两位大人说这次比试形式不限，这是我北璃阁最新招揽的乐团，鬼王可愿意一听？”
姜北对阿蓝眨眨眼，示意对方准备。
阿蓝朝着姜北点点头，又给着身后的群鬼使了个眼色。
坐在殿上的鬼王大手一挥，让在殿中左右的小鬼散开，留出中间的一片场地，阿蓝独步在前，身后的群鬼已经站好了位置，分成了三部分。
姜北也退到了一边，微仰头直视着殿上的鬼王，“殿下，开始了哦。”
没有伴奏的歌声在殿内响起，空灵而缥缈，将悬浮在大殿上空的鬼火吹得飘摇，婉转悠扬的曲调通过天籁般的音色盘旋而上，如风如水，轻柔得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又像是已经融入了风中，翩然刮入耳间。
鬼王在听见乐曲的瞬间脸色便是一变，他紧紧盯着姜北，看了许久。
退到两边犄角旮旯阴影中的小鬼朝着光亮处稍稍挪了挪，看了眼座上的鬼王后又往前挪了挪。
天空中的幽暗火焰摇晃，大殿之中余音回响，姜北满意地点头，悄悄给阿蓝和身后的女鬼门比了个大拇指。
应该是很努力、很用心的排练过。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鬼王看上去很高兴，他翘着的腿放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姜北问道：“姜老板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有北璃阁助力，我鬼王殿便是这鬼界唯一的神！”
这话有点耳熟，姜北看向了王座上的鬼王。
“殿下过奖。”姜北道。
“不过不知北璃阁出价多少，姜老板尽管提。”鬼王朝着身后的王座靠背上舒服地靠去。
姜北沉吟几秒后道：“北璃阁此次不收银两，但求殿下一件事。”
“哦？何事，先说来听听。”鬼王嘴角翘起，但面上神色稍变，凌厉地看向姜北，威压瞬息而至。
“北璃阁的鬼乐团平均年龄都不过二十，大多都是寿数未尽而枉死，姜某觉着，若是可以，还请殿下能还她们该有的寿数。”姜北道。
“姜老板觉得，如何算是枉死。”鬼王没有正面回答姜北的话，只是问道。
姜北一时间没说话，他也知道生死簿上若是有名，那便不算是枉死，而是命数注定，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但正准备开口编两句的时候，鬼王便道：“姜老板是聪明人，心里清楚，我虽为鬼王，但生死簿有灵，集鬼界运数，若是贸然修改，恐对我鬼界未来产生诸多影响，在这一点上，我不能答应你，但...”
姜北抬头看去，见到鬼王脸上露出了些狡猾的神色，“我可以让他们在人界滞留，直到正常人的寿数...”
姜北接道：“是何条件？”
啪嗒——
鬼王打了个响指，“条件便是永世不入轮回，留在鬼界，归入我鬼界乐司。”
还给编制！
姜北觉得若自己是阿蓝便答应了，但现在自己不是阿蓝，也不是阿蓝身后的女孩们。
姜北同阿蓝对视一眼，对着鬼王道：“殿下稍等。”
行至阿蓝身边，“我愿意留下的，只是...”
姜北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若是入不了轮回，她与韩衡的缘分便终结在这一世，但有一点阿蓝也许没有考虑到。
姜北笑着提醒她，“阿蓝，你同韩衡相遇时你是什么？他是什么？”
阿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自己第一次见韩衡，便已经是鬼了，缘分线本就隔着生死，即便韩衡最终寿数尽了，入了轮回，但再回世间，只要她记得，便能找回对方。
“只是对你来说，会有些...”姜北有些欲言又止。
二人所有的故事，只有阿蓝一人记得，韩衡只能在不断的遗忘中产生新的记忆。
“要问问韩衡么？”姜北道。
阿蓝摇头，“这事情我做决定便可。”
姜北点点头，又看着身后的女孩们问道：“鬼王说的你们方才都听到了，如何决断看你们自己。”
“我们愿意的！”为首的一名女孩对着姜北道，“人间险恶，多亏有姜老板和阿蓝姐姐我们才得以脱困，若是入了轮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一定能如现在这般，留在鬼界也没什么不好。”
鬼王一直观察着众人的动静，见状便满意地点头。
“那便如此说定了，那个谁？”鬼王看向了周边小鬼中的一员，皱了皱眉，他记性不好，记不住那么多奇怪的名字。
“涯澜，小的涯澜。”鬼群中一只鬼爬了出来，跪在鬼王面前道。
“嗯，你去拿鬼契来。”鬼王道。
那个名叫涯澜的小鬼屁颠颠跑开，又颠颠地跑了回来，手中握着十几份手指大小的卷轴。
“签一下就能走了哈。”鬼王对着阿蓝他们道，随即又转头看向姜北，“姜老板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同我一同用膳，你可不知道我平日里对着那些脸，食不下咽啊。”
鬼王像是卸下了脸上的面具，苦着脸对姜北道。
姜北看了一眼周围长得奇形怪状的小鬼们失笑。
“多谢殿下好意，用膳便不必了，姜某来鬼界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阿蓝她们会留下。”
姜北说着对着鬼王抱歉地笑笑。
鬼王脸上神色变了变，他上下打量一番姜北道：“哦？姜老板是修仙之人，来我鬼界，可是寻鬼面鼓？”
姜北愣了一瞬，“殿下如何得知？”
鬼王眨眼，“姜老板赏脸吃饭，我便告诉你。”
姜北有些无奈，他道：“那便先谢过殿下了，我还有两个朋——”话音未落，便见那鬼王大手一挥道：“我只同姜老板一人吃饭。”
偌大的殿中，姜北坐在一张圆桌边，看着对面的鬼王。
殿内只有一个小鬼端菜，但好在当鬼的脚程快，还能穿墙，因此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冒着白烟，看上去热气腾腾的饭菜。
“殿下...能吃热食？”姜北打掉阿墨手中抬起的筷子问道。
“你尝尝呢？”鬼王虚指了一下其中的一道菜。
姜北没夹，只是用手背试探了下菜的温度。
冰冰凉，心飞扬。
原来是冒得冷气。
鬼王看上去很开心，他大声笑着道：“开玩笑开玩笑，其中也有几道菜是热菜，不过我不吃，专门为姜老板你们准备的。”
姜北看着鬼王虽然笑得很大声，但眼中却弥漫着化不开的孤寂。
鬼界荒芜，习惯了人间热闹，便难以适应其中的冷清。
好不容易抓到个人，那肯定是想办法留下来陪自己玩玩儿。
“最近人界来了好些修仙的，我打听了下，都是来找鬼面鼓的，难道百年前的事儿要重蹈覆辙了么？”鬼王眼中有些好奇，他问姜北。
“嗯。”姜北点头道。
“不过那些仙门的人长得都好看，但是拒绝了我的约饭邀请。”鬼王扁扁嘴道。
姜北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么新颖的词汇，这鬼王莫不是...
于是在姜北震撼的眼神中，鬼王掏出了手机...
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