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薄悬的饭最后也没吃上,首先被当事人谢绝掉了,那些笔记被他找来时并没有把蒋寄野的同学考虑攘括在内,要请吃饭也是请蒋寄野吃。
每年一到年底腊月,时钟的转速好似变快不少,学生没有打工人回家过年有钱没钱的烦恼,但是期末考和寒假一正一邪两位大神追在屁股后面撵,大家紧张地投入到兵荒马乱的考试中,什么请客八卦绯闻全都要被抛诸脑后。
各学院考试时间并不严格统一,一边有人坐在教师满头冷汗咬着指甲思考题目,宿舍区,考完试解放后的学生,拖着行李箱离开牢笼奔向学校大门,轮子滚过地面沙沙地响。
从最后一门功课的考场出来,宿舍各个楼层已然空了一大半。
寒假正式来了。
蒋寄野叫来家里一辆车,又来了两个专职收纳的,他的习惯是每到放假就把衣服和常用物品全部绑上车搬回家,清空柜子只留下书本和一些硬件,等到来年开学,再酌情按需收拾行李搬回学校,反正衣物也是过季就要换一轮的。
薄悬打电话过来,蒋寄野这边宿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听说人也考完了试,正在楼下,叫他直接上来。
夏杰和舍友们家在本地离得近,白天已经带上行李离开了。
蒋寄野走到外间走廊,发现上午还阴沉沉的天落下小雪粒,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几息之间,晶莹细碎的冰粒子不见了,变成大片大片白茫茫棉絮一般的雪花片。
薄悬裹着件羽绒服,他一贯有些怕冷,上回过来送礼物人不在,这是他第一次蒋寄野的宿舍。拎着两杯一食堂出品的枇杷烤梨,见面后带着热气递给蒋寄野一杯。
他伸出另一只胳膊,示意蒋寄野看他的袖子。
蒋寄野以为上面有个虫子或者有个窟窿,来回扫一圈,什么也没看着。
“什么?”蒋寄野疑惑地说。
“雪花。”薄悬指着某处布料上晶莹的水渍认真地说,其中残留着一小片还没来得及完全融化的雪花片,“今年的第一场雪。”
蒋寄野:“……”
薄悬接着说:“韩剧里的传说,情侣一起经历过初雪,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辈子白头到老。”
蒋寄野:“……”
很好,中国的牛鬼蛇神封建糟粕思想已经满足不了这个人了,外国的糟粕也要拿来用一用。
蒋寄野想说前一阵夜里已经飘过一次小雪,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初雪,转念一想人都信这个了,他争论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你高兴就行,蒋寄野只能这么说。
进到中厅,薄悬的目光被书架上拴着的海绵宝宝气球吸引,惊讶又感叹地上去摸摸气球:“我的那个漏气,回去之后没几天就变成塑料袋了。它竟然还在。”
“它也漏,但是漏的慢。”蒋寄野说。
收纳的人抱着大纸箱从宿舍转出,这时经过中厅,薄悬听蒋寄野说舍友回家了,不防屋里还有其他人,乍见被惊了惊,旋即脸色白了下。
面容和善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客气地视线避开雇主的朋友,跟蒋寄野说话问了几句,下楼去了。
蒋寄野奇怪地看眼面上仍有余悸的薄悬,有必要吓成这样?
他解释:“家政,找来帮忙收拾的。”
“哦,哦。”薄悬应声,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发现自己失态,勉强打起精神,“那你待会就要回家了?”
“看情况,回去家里没人。”他爸妈倒是回国了,因公事滞留在了海城。蒋寄野听薄悬的意思,“你还要在学校待着。”
薄悬:“有个竞赛要准备,晚几天再走,可能待到周六,机票买的周六晚上。”
距周六还有四天,蒋寄野无语道:“这种时候比赛,赛方和评委家里不过年了。”
薄悬笑了下:“走下预选的流程,正式开赛要到明年三四月份,其实还早。”
外头天寒地冻,宿舍蒋寄野的位置收拾得干干净净,床褥被子也掀走了,肯定待不了人,吃完烤梨,家政的车一走,蒋寄野也要出发离校了。
薄悬退到路边,蒋寄野从半开的车窗看见他冲自己挥挥手告别,想起露营回来那天薄悬同样一个人孤零零抱着花目送他离开的场景,心头一动,靠近车窗问他:“考完试了,怎么也得放松一天吧,你的那个比赛今天就得准备吗?”
自然不是马不停蹄就要干活,薄悬来找蒋寄野,也是这一天空着特意找他玩的。
薄悬说:“那倒没有……”
蒋寄野开了另一边的车门:“那走,上车,带你出去玩。”
·
观棠别墅院的搓麻小分队多出一个成员来——
几名元老中,林玉涵和薄悬某种意义上算是旧识,余研和邢岳麓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剩下余意是个天生的自来熟,在他眼里,见面超过两分钟的人自动划分成朋友,神经粗大,压根没觉出薄悬和蒋寄野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自从赢了邢岳麓几次钱,余意就钟爱上了这项团建活动,国外除了喝酒蹦迪没别的娱乐项目,自这边刚吃完饭,那边招呼人把麻将桌抬上来了。
窗外夜幕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庭院、枝叶上,宽敞的大厅暖气融融。
余研和几个小姐妹另一侧的阳台客座赏雪聊天,讨论过几天去哪滑雪。蒋寄野牵着邢岳麓带过来的狗出去遛弯,是一只成年的阿拉斯加,在屋里热得直吐舌头,想着溜一圈,等它上完厕所带进屋,狗一歪身躺在草坪上,不动弹了。
蒋寄野问了两遍你走不走,狗不搭理他,在薄薄的雪层里舒展身体惬意地打个滚,蒋寄野扔开绳子自己进屋去了。
这边,薄悬被拽到麻将桌上,另外三家坐着邢岳麓林玉涵余意,他有点发懵,没料到这帮穷奢极侈富家子弟们私下里娱乐的活动竟然如此接地气。
他只在上大学后跟舍友玩过几把斗地主,别说麻将了,根本不了解输赢的规则。
谁知邢岳麓一听他不会玩,更高兴了——新手好啊,菜鸡好啊,他受够往外掏钱了。
林玉涵有些不忍,说不会就算了吧,等蒋哥遛完狗回来。
邢岳麓拉着人不让走,说蒋寄野打牌没劲,规则很简单,我教你。蒋寄野走过来正听到这句,似笑非笑瞥眼邢岳麓,说:“我教他,我看着你们玩。”
邢岳麓一下又有点虚了,想到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期期艾艾道:“那你只准解释规则,不准告诉他该打哪张。”
蒋寄野:“行,没问题。”
堆长城开始了。
第一把薄悬输了,毫不意外,这和斗地主不一样,没有阵营之分,他要一边听蒋寄野解释规则,一边应付另外三个对家。
胡牌的邢岳麓把桌子敲得震天响:“掏钱!掏钱!不准赖账。”
薄悬又是一愣抬起抬头:“还有筹码的?”
他没看着三人手边放着钱。
蒋寄野掏手机,说:“出息,胡了多少,群里收款。”
邢岳麓说了番数,其余人都转了账,没一会就听钱入账的哗啦啦电子音效。
薄悬又是一愣,沉默不语,打的这么大?
邢岳麓生怕他弃桌逃跑,连忙把人摁住了说:“这点小钱对我哥来说洒洒水了,来来,继续下一把。”今天晚上他要把失去全都赢回来!
薄悬略一停顿,冲他笑了下,说好,动手去拿骰子。
两小时后——
邢岳麓看着转账页面,笑不出来了。
他借口去上洗手间,一头冷汗,找到被他怀疑用了作弊手段撵出去在走廊跟狗玩的蒋寄野,咬着牙问:“我这嫂子以前真没玩过麻将?你俩该不会串通好糊弄我来了。”
蒋寄野揉着狗头说:“不知道。”
又说:“他学金融的,听说是他们学院连续快三年的专业绩点第一名。”
邢岳麓:“……”
蒋寄野放开狗,拍了拍手站起来说:“还有十几天过年,你们家今年打算在哪过?”
邢岳麓回过神,纳闷说:“a市啊,你不在,哦对我岑姨还没回来,你要去外地?”
蒋寄野:“可能吧,我爸有点那个意思,前两天问我了。”
邢岳麓说:“我也在a市过够了,我爸妈他们不肯挪,老宅子和两边长辈都在这,不过越长大过年也没什么劲,一起吃顿年夜饭完事,到时还是四处找人玩,你不在更没劲了。”
蒋寄野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被脑子里只有吃饭和玩的邢岳麓一打断,有些无语,拍拍他肩膀,转头进屋去了。
余研和余意家里有司机来接的,送走他们后,其他人照旧留宿,抛下大厅的狼藉,明天会有清洁人员收拾,各自爬到楼上找空房间休息。
别墅单层占地面积就有两三百,内部桌球室影音室温泉酒窖应有尽有,楼上客房常年备着,俨然像个小型酒店。
蒋寄野领着薄悬到他常住的尽头的房间,这间是他每回来常住的房间,屋里桌上还放着几样个人用品,充电器口香糖什么的。
蒋寄野把东西一扫拿起来,对薄悬说:“太晚了,明天再送你回学校,晚上你住这。”
薄悬看了看,问:“那你呢。”
蒋寄野折身往外走:“我去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