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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巫把握了很好的分寸感和距离感,她虚抱着约瑟芬的腰,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显然是个极具教养、富有礼貌的人。约瑟芬知道这场舞会的参加者必然都是纯血家族的巫师,因此虽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她猜测,女巫也一定是外国某家族的成员。
约瑟芬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两个人随着动听的音乐声跳舞,在舞池的灯光下,她看到了那女巫的双眼——是一种极为纯粹的碧绿。绿眼睛里噙着笑意,那几乎是一个含情脉脉的微笑了,女巫说出的话也一样柔和,却仿佛又带着一丝阴冷。
“瞧这些人,”她轻声说,“我知道他们心里想着什么——他们以为格林德沃要回来了,以为自己拿到了可以跻身金字塔顶端的金券,然而事实是,他们只是些任人摆布的棋子,而且那颗棋子只是一枚‘士兵’。”
女巫长袍及地,跳舞时约瑟芬才发现她并不算是穿男装,近距离看,那件长袍是女式的,跳舞时的效果也更像是适合女巫的裙子。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约瑟芬心中认同她的话,然而却装作不为所动,“他们都是有影响力的巫师。”
“你能看到那个人,魔法交通司的司长。”女巫对约瑟芬说,此时约瑟芬的视线能够看到那位官员,女巫背对着他,却很清楚他的位置,“自命不凡,野心勃勃,想要向上爬,却放不下身段,把清高当做自己的标签。他引以为傲的姓氏早已没落,只有期盼着历史上的荣光能够再来,盼着格林德沃能够发现他的优秀。可悲。”
“你是怎么认出他的身份的?”约瑟芬问。她虽然早就认出了司长,此时却更偏向于三缄其口,转而从女巫那里套些情报。
“戒指是最明显的,上面有家族徽章。他不是年轻人,这很明显,他的女伴也是。最关键的是动作和语言,他不多说话,一直负手站立,每次说话时昂首挺胸,话语尖锐,希望用语言彰显自己的特殊。根据我对交通司司长的了解,可以推测出他的身份。”女巫说。
“我从不知道他也支持格林德沃。”约瑟芬说。
女巫笑了一下,“支持格林德沃的人很多。”
“你也是吗?”约瑟芬问。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希望能够旁敲侧击。
“事实上,不,我不是。”女巫笑道。
“那么你是哪一派?魔法部?”
“嗯……差不多吧。”
“恐怕魔法部也是格林德沃派。”约瑟芬开玩笑道。
女巫被逗笑了,“好吧,好吧——我放弃了。我不打算选择哪一边。”
“那倒也不错。”
女巫对她眨了眨眼,“还有,你看到那个女巫了吗?红裙子的那个?”
她们已经跳舞到了舞池的另一端,约瑟芬的目光跨过女巫的肩膀,看到了她说的对象。如果约瑟芬的推测没有错,那女巫是她的表婶,没有血缘关系,具体来说是她父亲的远房表弟的妻子。
“怎么说?”
“是她邀请我来参加舞会的。这一点也许会让你觉得很意外——我不清楚她的底细,但上一次见到她的场合,在场的几个德国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圣徒’。”
约瑟芬在面具下挑了挑眉,她确实一点没有想到,那位表婶是“圣徒”的一员。
“所以,你不是德国人?”她问。
“没错。”女巫说。
“你是哪个国家来的呢?”
“保密。”女巫笑嘻嘻地说。
“所以,身份也会保密——就像这场舞会的初衷一样,对吗?”约瑟芬问。
“是的。但是,如果想知道的人是你的话,我可以悄悄告诉你。”女巫说。
好了,约瑟芬心想:伊芙不一定是弯了,但这位女巫肯定是什么LGBTQ的一员,最少也是个双性恋,毕竟她撩女人的时候实在过于自然,不像是装的。
约瑟芬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是吗?那我洗耳恭听。”
“这里不适合说这个话题。”一曲终了,女巫垂下手,道,“我可以和您喝一杯吗?”
“当然。”约瑟芬欣然同意。
她对女巫的好奇心并不格外强烈,但在这场别有目的、堪称无聊的宴会上,这样的一个人的存在也可以成为乐子。这几年跨国旅行的巫师不像之前那么多,是什么让一个外国人来到柏林,乃至于参加这样一场特别的舞会,她的身份——这些约瑟芬都想一探究竟。
她们走出舞池,各自拿了一杯酒,穿过人群,来到帷幔遮掩的露台。月光皎洁,那名女巫的长袍上的刺绣微微闪光。晚风送来了不知名的花香,面具让人无法打量对方的表情,也猜不到内心所想。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约瑟芬笑道。
“让我看看——抱歉,还不能。”女巫看了看怀表,道,“不过你可以猜一猜。”
“你在等什么?”约瑟芬问。
“兰德施密特先生安排了一些精彩节目,他打算到时候说点一般情况下不能说的东西。”女巫说,“那个时候,我也会成为精彩节目的一环——我打算在节目开始前告诉你我的身份,以此给你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恐怕又是格林德沃的相关活动,约瑟芬有些无奈。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眼前的女巫在所有这些所谓“圣徒”中应该多少有些分量。
“……为什么?”约瑟芬在面具下皱眉,“——你知道我是谁?”
“我大约知道。”女巫说,“但我不打算说出来,因为我想要遵守礼仪。”
“我就当你是在唬我吧。”约瑟芬笑了起来,“为什么选我?”
“因为喜欢。”女巫说。
约瑟芬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恰好是你喜欢的类型?”她开玩笑问。
“我喜欢金色长发、个子高挑的。”女巫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很俗套的类型。”约瑟芬评价道。但这也很好地解释了舞会正式开始前女巫和伊芙调笑的行为——伊芙和约瑟芬都可以归类为这个类型。
“如果在这个前提下还有聪明的头脑,那就是完美的。”女巫说。
“如果你是想要赞美我的话,那么谢谢你。”约瑟芬笑道。可惜,伊芙被淘汰了。
“你喜欢什么类型呢,亲爱的女士?”女巫问。
“很少有人问我这个问题。”约瑟芬说。
“我知道,像您这样名门望族的出身,一般不会有什么机会考虑这个问题。”女巫说,“但你是有答案的——我很确信这一点。”
约瑟芬笑了——女巫前半句说得没错,常规来说,她只需要和人“联姻”。但后半句错了:因为她并没有特定的一个喜欢的类型。如果必须说的话,她会说她讨厌不聪明的人。可是并不是所有脑子聪明的人都讨人喜欢——某个不顾婚约跑路的前未婚夫就是典型案例。
她在学校里上学的时候也试着偷偷谈过一次恋爱,而且是和女生——猫豹学院的击球手,她是迈阿密长大的,皮肤晒成小麦色。因为都是女生,没有人会怀疑她们两个在盥洗室亲嘴。但是说实话,约瑟芬没觉得那有什么意思。
至于和男人恋爱,约瑟芬得说,她活了二十多年了,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有意思的。
“你难道认为我会喜欢女人吗?”约瑟芬问女巫。
“总而言之,你看着不像是会喜欢男人的那种类型。”女巫笑道,“也许你会乐意试试女人。”
约瑟芬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我冒犯到你,原谅我吧——所谓的‘相亲舞会’,本来是以这些为主题的。暂且把兰德施密特先生的目的抛在一边吧。”女巫也跟着笑。她举起酒杯向约瑟芬致意,二人碰了杯,两只水晶杯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眼前的女巫的眼光很毒辣,这是约瑟芬的判断。她说得没错,约瑟芬确实是那样的情况。另一种可能性是女巫知道她的身份且调查了她的过往——可能性为零,身份倒是有可能,但她和击球手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知情者早都被她一忘皆空了。
“你看,已经有人真的在‘相亲’了。”约瑟芬喝了一口酒,说。隔着很远,庄园池塘旁边,那里有一对男女巫师在拥抱。
“真是幸福啊。”女巫感叹道,“哪怕别有用心,相亲舞会依然是相亲舞会,能够成就真爱。”
“原本将近一半的客人都不会把‘相亲舞会’这个主题当真,现在还相信的,也许才是稀少的那些。”约瑟芬说。
女巫被这番话逗得笑个不停,“你说得对!”
池塘边的小情侣已经亲起来了。
“你是奥地利人吗?”约瑟芬问。
“猜错啦——不,我不是。”女巫说,“不过我确实去过奥地利,也有奥地利的朋友。”
“总不会是英国人吧。”约瑟芬说。
女巫透过轻纱的帷幔看向舞厅里,兰德施密特先生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了。
“很高兴认识你。”女巫伸出手。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约瑟芬和她握手。
女巫稍微用了点力,两人保持着握手,她同时向前一步,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约瑟芬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那女巫的发丝也轻柔地拂过她的侧脸——
“没错,我是英国人。”她在约瑟芬耳边说,“我是哈莉·波特。”
约瑟芬睁大了双眼,瞳孔猛地一缩,然而月光、舞厅的灯光都变成了一片漆黑,音乐声消失了,强烈的挤压感让她无法呼吸——
随着噼啪一声,她们已经从舞会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