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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熟悉这座建筑。多年前这里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堡垒，如今这又变成了他的监狱。邓布利多以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的身份来到德国参加会议，而要前往纽蒙迦德的行程，虽不在安排之中，却仍然是他可以决定的。

墙上写着“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又看到了那个标志。记忆中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标志，已经是许多年以前了——那时他刚刚从霍格沃茨毕业，而向他展示那个标志的人，那个金发的少年——已经和他一样变成了老人。

那时，他们真情实感地谈论过巫师统制麻瓜的设想。

格林德沃擅长蛊惑人心，彼时年轻的阿不思也的确被他蛊惑。他看到那些傲罗，他们似乎已经预料到邓布利多的到来，核验身份后就为他敞开大门。纽蒙迦德里十分昏暗，他走过石头的台阶，几十年前，他曾经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座城堡里的那个人。在血盟破碎后，他被命运推到决斗场上。

他已经来到了格林德沃的囚室前。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格林德沃坐在那里，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你老了。”格林德沃说。

“是的，老朋友。”邓布利多缓缓走向铁栅栏，轻声说，“我们都老了。”

格林德沃咧嘴笑了，“总有更年轻的人，阿不思。哈莉·波特倒是年轻，指望着老人家，总是没有让年轻人大展拳脚更好。”

“啊，你提到了她。”邓布利多说，“你知道她会向我报告的，你想和我说点什么？”

格林德沃的目光闪了闪，“她和你不是同类人。那个孩子是个擅长表演的野心家，难道你没有察觉？”

邓布利多打量着阴暗的牢房，“对于一个懂得爱为何物的年轻人来说，野心并不是一项罪名。斯莱特林学院以野心作为标准，那也是霍格沃茨的重要部分。”

“这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有趣的话了。”格林德沃的语气有些恶毒，牢房外的校长却没有拿出魔杖的意思。“你的那些走狗们还傻乎乎地跟着你，就因为爱与正义……哈哈哈哈哈！‘懂得爱为何物’！”

“你不愿意接受你的结局，但我还是坚信，仇恨、暴力在你瞧不起的‘爱与正义’面前一文不值。”

格林德沃似乎被这句话点燃了怒火，他离开了椅子，快步走到铁栏杆前，像是猛兽即将冲破牢笼发动进攻。

“你就是这样定义我们曾经共同的事业的，是吗，伟大的白巫师？”他怒视着邓布利多，校长没有后退，并且面无惧色，他们隔着铁栏杆，距离近得过分。“你——背叛者——获得了胜利！又要把自己曾经的道路说成是罪大恶极！”

格林德沃伸出手，扼住了邓布利多的脖子，邓布利多一动不动。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动手。”邓布利多说着，抬手轻轻抓住了格林德沃的手腕。

格林德沃一下子松开了手，似乎邓布利多的触碰污染了他一般。

“波特自称是‘彻头彻尾的邓布利多的人’，可笑的称呼。”格林德沃说。

“我很感激她会这样说。”邓布利多说，“但我一般不会希望学生有这种想法，他们还没有成年，没有进入社会，盲目地跟从某人是不理智的。”

“她也许会杀了你。”

“我没必要猜测‘也许’的可能性。”

“看来你当个中学校长已经乐在其中了啊，”格林德沃说，“没有什么人去说你身为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和威森加摩首席究竟有多大的权力，这一点我倒是很惊讶——你们的魔法部长反而怕你去夺那么一丁点魔法部的权！”

“我已经年纪大了，魔法界的大事只能交给年轻人，只不过他们需要一个年长者，以备顾问罢了。”邓布利多说。

“是啊，是啊……相比于你，我倒是清闲，阿不思，只不过我独自在牢房里腐烂，被隔绝于全世界，没有人会想念我——当然了，你却也活在这世上！可是你也不会怀念一个敌人，是不是？”格林德沃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可以报复我，盖勒特。”他叫了他的名字，“你的这番话——原谅我的自大——你希望我怀念你？”

格林德沃凝望着他。

“不，”格林德沃皱眉说，“我从来不希望你怀念我，就像我根本不会怀念你一样。”

邓布利多沉默片刻，笑了。

“如果你想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些话，那么接下来就请听我说吧。”他温和地说，“你还记得复活石吗？”

格林德沃的双眼中闪过耐人寻味的光。“你遇到了难题，是不是？”他抓住了敌人的弱点一般，“我曾经邀请过你，邀请你一起去寻找死亡圣器——我们一起做了很多研究。如果不是你遇到了关于此的问题，又怎么会来问我呢？！”

“不必缅怀过去了，盖勒特。”邓布利多说。他们确实打算一起寻找死亡圣器……然而一切都戛然而止了。“我们都追查到了冈特家族，我说得对吗？如果不是1945年……你一定会想办法得到它。”

“是的，得益于你的伟大胜利。”格林德沃说，“你已经从我这里得到了战无不胜的老魔杖，还有波特：我记得亨利·波特是隐形衣的继承者……你是不是已经得到了隐形衣？只剩下复活石了，对吧？你就要成为死亡的主人了！”他饱含恶意地揣测说。

“事实上，我并不想成为所谓的死亡的主人。”邓布利多十分平静，“我也没有得到隐形衣。我欢迎死亡。”

“伟人啊，邓布利多。”格林德沃说，“那么，你又是因为什么而追逐复活石？”

“伏地魔是冈特家族的唯一后代，我确信他曾经得到过那件死亡圣器，又施加了其他魔法。”邓布利多坦然说，“我为了破解那道魔法，需要找到复活石。”

“哦？”格林德沃盯着邓布利多，“以你的能耐，你找不到它？”

“冈特老宅，你曾经想要去那儿。”邓布利多说，“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却又有层层咒语保护，我找到了盒子，里面却没有复活石。”

“你晚了一步。”格林德沃愉快地说，似乎很开心能看到邓布利多的失败，“伏地魔把它取走了，或者，其他人把它偷走了。”

“想必就是这样。”邓布利多说，“我想，你有方法寻找复活石？”

格林德沃无言片刻，笑了。

“有，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你一向如此利用他人。”他讥讽道，“不过，如果你把我放出去，我或许会坦诚相告。”

“你已经收买了这里的傲罗，掌握着魔法屏障，你自己就可以出去，不是吗？”

“不，不，我自己出去，和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威森加摩首席亲自放我出去，意义可截然不同啊。”

邓布利多笑了笑，“你不可能被释放的，盖勒特。你依然会受到终身监禁，只不过最大的让步是换个地方、换个方式。”

“就算让我最大的仇敌亲自监管我，我也不会挑三拣四。”格林德沃满不在乎地说。

“或许你会更偏向伏地魔一方。”

“你这么说简直是一种侮辱。”格林德沃说。

邓布利多能够理解他，于是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你的条件的。”他淡然地回望格林德沃。

“我相信你做得出来这种事。”格林德沃压低声音说，“你会身败名裂的。我很高兴能看到那一天。”

邓布利多对此不予置评，“还有其他要求吗？”

“我可以帮你毁了伏地魔，和那群乌合之众……食死徒。”格林德沃说，“但我要你离开霍格沃茨。”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邓布利多笑着说，“我总得找到合适的继任者才好放手不管，不是吗？”

格林德沃点点头，“有道理。”

“那么，我将去和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主席团商讨你的事……”邓布利多说，“这些暂时都只是口头承诺，没有效力。”

“真是遵守法律……”

“不。”邓布利多说，“比起国际巫师联合会的法律，我认为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会更加合适。”

格林德沃愣住了，他凝望着邓布利多。

“再会，盖勒特。”邓布利多说，“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

假期剩下的日子里，哈莉把几乎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练习变形术上。她的变形术虽然能拿到“优秀”，却远远没有达到得心应手的程度。她还不敢尝试身体变形，小天狼星告诉她，六年级的变形术课程会系统性地教会她身体变形，所以目前还不用担心太多。

星期六，哈莉和小天狼星去对角巷买新学期要用的东西。哈莉的个子比去年又长高了一点，所以要做新的长袍。小天狼星带着她直接幻影移形到了对角巷，那里完全变了样儿——橱窗里原先陈列着咒语书、魔药原料和坩埚，五光十色，如今都看不见了，而是被魔法部张贴的大幅通告遮得严严实实的。这些令人生畏的紫色通告，大部分都是魔法部暑期散发的那些小册子上的安全忠告的放大版，还有一些通告上印着被通缉的食死徒的黑白活动照片。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在近旁那家药店门口狰狞地冷笑着。有几扇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包括福洛林·福斯科冰淇淋店。而另一方面，街道两边突然冒出了许多破破烂烂的小摊子。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摊子就搭在丽痕书店外一个污迹斑斑的条纹雨棚下面，摊前钉着一块硬纸板招牌：

护身符：有效抵御狼人、摄魂怪和阴尸

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巫师向路人兜售着一大串拴着链子的银质吉祥物，把它们抖得哗哗直响。

“我听说福洛林·福斯科失踪了。”小天狼星说。

许多路人的脸上都带着烦恼焦虑的神情，不再有人停下来说话。买东西的人都三五成群地贴在一起，直奔他们要买的东西，似乎没有一个人单独购物。

他们走进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第一眼看去，店里好像空无一人，可是门刚在他们身后关上，哈莉就听见一排绿色和蓝色的礼服长袍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是个小孩子了，你也许没有注意到，妈妈。我完全有能力独自出来买东西。”

哈莉又听到摩金夫人的声音：“亲爱的，你妈妈说得对，现在我们谁也不应该单独出来闲逛，这跟小孩子不小孩子的没有关系。”

德拉科穿着一套漂亮的墨绿色长袍，贴边和袖口都别着闪闪发亮的别针。他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片刻之后，他才从镜子里注意到哈莉。

“你好，哈莉。”他转过身，笑着向哈莉说，又有些犹豫地看向哈莉身后的小天狼星，“……布莱克先生。”

纳西莎·马尔福慢慢地从挂衣架后面走了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们。”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好久不见，纳西莎。”小天狼星对他表姐致意道。

“是的，好久不见了，小天狼星。”纳西莎说。

他们是亲戚，但站在不同的阵营里——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哈莉拉了拉小天狼星的胳膊，“看来摩金夫人现在忙不开，我们先去买书吧。”她说，“再见，马尔福夫人；开学见，德拉科。”

这似乎一下子缓解了紧张尴尬的气氛。小天狼星离开了长袍店，和哈莉往魔药商店的方向走。“她说不定也想跟我叙叙旧呢。”小天狼星说，“不过我们俩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安多米达如今倒是乐意和我聊天。”

安多米达·唐克斯也是凤凰社的成员，她是小天狼星的另一位表姐，纳西莎的亲姐姐，以及尼法朵拉·唐克斯的母亲（要注意绝不能叫她“尼法朵拉”），只不过早就被家族除名了。两个被除名的布莱克后裔更能聊得来。

现在纳西莎也算是在“自己人”的阵营里了，只不过知道的只有哈莉。或许伏地魔倒台后，她也能和小天狼星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买了魔药材料、猫头鹰粮，又买了新学期的课本，他们在街上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韦斯莱魔法把戏坊。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周围店铺的门脸都暗淡无光，被通告埋没了，而弗雷德和乔治的橱窗像烟火展览一样吸引着人们的眼球。普通的行人都忍不住扭过头看着那橱窗，还有几个人显得特别震惊，竟然停下脚步，一副痴迷的样子。左边的橱窗里五光十色，摆着各种各样旋转、抽动、闪烁、跳跃和尖叫的商品。右边的橱窗上蒙着一张巨幅海报，和魔法部的那些通告一样也是紫色的，但上面印着耀眼的黄色大字：

你为什么担心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