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派人将那两种药丸放到了托盘,让围在一起的百姓一一过目,除去气味,两种药丸的外形也截然不同。假药色泽暗沉杂乱,真药细腻明亮。
旁观人一眼便明了这是被人偷换了药丸。
与此同时,一个村户也提着两只鸡过来,任容楹见状,便叫人把鸡放下,再给了银子收买以后,她各自将药丸给鸡服下。
令人意料中的一幕出现了,服用真药丸的鸡安然无恙,而服用假药的鸡却下泄不止。
众人嗟乎,纷纷议论:“究竟是谁要陷害我们?”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疫病迟迟好不了,莫非就是有人存有异心?
倏地,就见人群中跪下了一女子,无声无息地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般。
任容楹歪着头,打量着不远处的女子,那女子名为小翠,家境贫寒,身材纤弱,一副吃不饱的模样。
程眙接过假药,他见过这女子,细看片刻,沉声问向士兵:“可是经她手分发?”
人群中几个泼皮不语,知道似要出事,便都抖落着滑跪,学着小翠的模样。
“胆敢害人性命,误人清誉,本将绝不轻饶。”
“是,是冯二他们吩咐的!大人若要查明,也请别放过他们!”
泼皮和小翠齐声说道,任容楹闻言,嘲讽的笑了一声。
一旁隐在树林一旁的夫妻二人恼了,柳氏叉着腰,气的半死:“是老娘银子没给够还是怎的?这群狗娘生的!”
“夫人莫激动,还是快想对策,先去问问张大夫!”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小翠本就年纪尚轻,做了亏心事更是兜不住。看着昔日村邻腹泻疼痛,她才知道干了什么件蠢事。
颔首听着发落,却见那任容楹竟无一丝追责之意,倒显得他们品行卑劣开来。
“都是些贫苦人家,无妨,只是这样的事别再做了。”
任容楹拦着预要多言的程眙,事实上,她并非不在意,只是过度苛责他们,也换不来什么挽回。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疫病给搞清楚,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就这么放过他们?”
程眙还在为她打抱不平,清早蒙受了那么多冤屈,现在竟这么轻飘飘的原谅。他不是没看过任容楹夜半压力大时的垂泪。
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小姑娘,也有脆弱的时候。
任容楹沉默,点了下头。
村落里的村民围了一圈,一大半的都看到了她的宽容,这下口口相传,妖女的称号是人抹黑,实际的任氏人美心善。
小翠听到不追责的话,激动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惹得那几个泼皮也受着感染。
“多谢程夫人大恩大德,小翠永世难忘。”
她听着她的赞美,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小翠的面相也是周正,怎的就做出了这般事?
“小翠这孩子家穷,她的娘现在就吊着一口气活,没有药,实在是没有办法。”村里也有老太替她说情。
这场疫病当头,异化了多少人的良心。
她的眸底闪着光芒,决心一定要把病治好。
是夜,秋后算账的时机。
她熬完药,似思忖了很久。
程眙在帐中乘凉,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一个大胆的计谋涌上了心头。
但仅凭她一人的能力,还不足以推进。
今日她免费发药,却被冯二夫妇构陷。她想去他们那买药,却被告知药肆闭门。村口的井水也试出了毒…
想要寻求合作,却被拒之门外。
若这疫病一直不好,谁会是受益者?
倒退线索让人脊背发凉,穿越前看的本格推理小说和柯南,此刻都派上了用场。
“不会吧。”
灶下的火苗之旺,扑倒了她的裙裾也没注意。
手被烫了一下,她才回过了神。
不如试试吧?
“程眙。”
任容楹侧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男人,她的眼神欲言又止,在他的身上滑来滑去。
似有请求,却不好意思。
她这一声叫的娇滴滴的,带着蛊惑与娇嗔。程眙喉结滚动一下,抓着她的手,温热的大手包裹她的小手,捂透她的冰凉。
“怎么了?”男人沙哑着嗓音,带着些许期待。
这是他第一次见任容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宛若一只蛊惑人的猫,在用她的尾巴蹭自己的大腿。
他隐隐的心跳的很快…
那件事…要来了吗?
她是不是也觉得相守在一起很久,也该做些夫妻之实,毕竟都是大好年华,夜半相守一侧,总觉得缺了什么活动。
看她唇瓣欲张欲合,许是在羞怯什么。
“你会轻功吗?带我翻墙吧。”
???
“我要翻墙进去冯二药肆里面,那么多草药,他们能说不卖就不卖?而且我觉得他们现在一定已经知道我们在查,要不然怎么不敢卖了。”
任容楹异常认真,却没见面前的男人似泄了气的皮球。
“你陪陪我嘛,好不好嘛…”
见男人没了动静,她索性拉着他的衣袍,轻轻晃着:“我知道你是大寰最骁勇的少年将军,这点小事你一定会帮你夫人的吧!”
她软磨硬泡,又是星星眼又是捶捶腿的,程眙本来想一口答应,但奈何这样的场面难得一觅。索性就逍遥开来,忍不住勾起唇角。
“好好好,”他宠溺着笑,又换上了认真的口吻,“只是这等有风险一事还是我来做,你就留在这里就好。”
“不可,那么多草药,你也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还是带上我一同前去。”任容楹抬起脸,闪着长睫。
“说的也是。”程眙犹豫了片刻,现在心情大好,他总算体会到了一丝什么是恋爱的滋味。
名正言顺的,他把脸贴了过去,学着杜怀桑教他的御女心经,道:“那你打算回来给我什么奖励?”
此话一出,任容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一个吻。”
“我不要吻。”程眙看着她的唇瓣,笑的很是好看,“我要你。”
任容楹顿了顿,脸上一片绯红。她羞的粉拳一挥,却忘了男人的耳畔也被染红。
他一个拦腰抱住,抚着她的脑袋调笑。
*
子时,夜黑风高,打更人拖着长腔,宵禁以后,万家灯火泯灭。
一轮明月高悬,风起云涌,今夜静的宛若画卷中的空间。
两个脑袋探了出来,一个狡黠一个好奇。
任容楹到头都没想到,自己有天居然做了古代的“刺客”,还是与她先婚后爱的丈夫一起!
两人都身披覆面夜行衣,模样滑稽却严谨。
程眙是将军,自幼就开始习武,轻功什么乃是家常便饭,不仅如此,他还武力高强,任容楹跟着他很是安全。若他一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完成任务,但带上了眼前人,他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毕竟她是个依靠自己的人。
“我先去把那大门开开,你不用翻墙,直接走进来。”
他贴在任容楹脸颊说道,没等少女反应过来,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现到了门口。正门两个守卫,瞥见他人高马大,喉间没喊出有盗贼几字,就被点了睡穴,沉沉倒了下去。
任容楹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冯氏药肆如今牌匾金丝楠木为材,正门也被雕刻着药草图纹,程眙冷哼一声,倘若他们确实与疫病有紧密关联,那赚的黑心钱可实在太多。
任容楹躲在一颗榕树后边,瞟见程眙把门大开,黑漆的夜里,静的一根针都能掉下,这轻微的响动,让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倒不是怕打不过人,怕的是他们有了提防,把藏药换个位置,那就不好办了。
她蹑手蹑脚的小跑了过来,与程眙一起把大门阖上。有他在,确实事半功倍。
“嘘,好像有人来了。”
程眙微低首,他仿佛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一个瞬间,他捂着任容楹的口鼻,快速到了逼仄狭小的夹道。两个人的身体靠的很近,彼此间都能听到对方传来的心跳与鼻息声。
像是有个起夜的下人过来了,身旁似乎跟着个同伴。
伴随微薄的余晖,程眙察觉出来,并不是冯二等人。
“你给爹娘写信了没?”
“写了,只是感觉那般不太好,父母在不远游……”
“你傻啊你,咱们赚这昧良心的银子,官家反应过来就都掉人头了,随着主子走,没有事的…”
说话声音欲渐小,任容楹听闻,同程眙面面相觑。
“他们要跑…?”任容楹压低嗓音道。
“谁在哪!”
忽然,一声训斥传来,让二人都瞳孔地震。
随着脚步的逼近,程眙灵活的把她护在了臂弯,退到了视野盲区。夹道深处不被月光照亮,如果不深入,是不会发现端倪的。
“啥也没有…”那人吃了瘪,什么也没看见。
“自己吓自己,就是个猫吧。”同行的人叫他回去。
脚步声欲远,程眙才总算放下心来,捏了下任容楹的脸颊。
方欲开口,却见小姑娘抖得似筛糠。不知是紧张还是太过激动。
“别害怕,”他抱的更紧了些,“有我在呢。”
说罢,他覆上了她的唇,平复了她的紧张。
明月清风,足足得撞进了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