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最近我们宿舍楼失踪了好多人了。”一个实习生坐在食堂的角落,与旁边的人聊着天。
“不会吧,可是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失踪了,肯定院里面会有通知的。我有个哥哥在矿石部工作,那边的消息是最灵通的,他都没有说什么,肯定只是以讹传讹了,别担心了。”另一个实习生则满不在乎,并貌不经意地传达出自己上头有人的信息。
“还是要小心点,别自己消失了。”实习生甲皱着眉头,把罐头吃完,盒子扔在了桌上,就匆匆地离开了。
实习生乙还是慢慢吞吞地把手里的食物吃了一半,就扔在了桌上,“真提莫难吃。”
他正打算跟上实习生甲,却见不知从哪里,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彻骨的阴寒和滑腻的触感让他动弹不得,冷汗不断地淌下。
他试图张口,却像是被揪住了舌头,发不出任何成段的词语。
前面离开的实习生甲恍若未闻,直到离开食堂,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实习生乙就这样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食堂,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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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筝随着司念念的指引,第一次靠近了佐雅塔第二研究院的实验大楼。
这栋楼高耸入云,具体的层数在外看不大清,只能见到云间仍有不少的楼层,埋在层云之间,隐约朦胧,肉眼无法识别。
她倒是没被这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击退,甚至都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聂教授对这里应当是极为熟悉的。
虽然聂云筝对实验一窍不通,但是聂教授并不是。
她依靠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普通的研究人员,变成了佐雅塔第二研究院的首席研究员,靠的并不是任何的外力。研究院的众多研究员,都觉得聂教授是靠着自己的美貌,依靠着一些利益交换,才成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但所谓的‘美貌’和‘交换’,永远只是中层晋升的捷径,在最高的阶梯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伸手拉起你,把你托举至上。
而甚嚣尘上的各种绯闻,对她来说,和路旁的蚂蚁没有任何的区别。她不会在意,甚至不会去浪费哪怕几秒钟去聆听。她的大脑中每一分钟的思维,都要用在应当、需要、必须的地方。
聂教授的成果斐然,整座佐雅塔第二研究院,都是靠着她的一点一滴的努力,逐渐构建而成的。佐雅塔联邦的诸位首脑们,无一不是她理论的忠实拥趸,因而所有的研究需要的批复,都恨不能第一时刻回应,生怕耽误了她一点点的研究的时间。
佐雅塔第二研究院,并不对那些极富杀伤力的武器进行过多的研究,这里的研究主要针对于一些更为深奥玄密的东西。譬如永生。
而这枚‘陨石’就是对永生研究的,最新的材料。
在经过了安保的数层检查后,司念念带着聂云筝来到了实验大楼的首层,这次作为整座大楼的基础,也安排了极大的一更区。
“我们这边的实验大楼,更衣区特地设置了两层楼。”司念念轻车熟路地脱去外衣和鞋袜,对聂云筝道,“二更区要去楼上了,这边太大了,所以研究员们消毒的时间耗时太多,所以就把这里设计成了两层。”
聂云筝点点头,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却也没有再过多的思考。她最近变得更懒怠了,就像对一切都提不起什么兴趣,若不是司念念的邀请,她可能还会继续之前那样无聊的日常生活。
“好了,我们去缓冲区洗手吧。”司念念拉着聂云筝,往着一楼半的缓冲区走去。
她的脚步稍有些快,似乎对‘带聂云筝进入实验大楼’这件事十分的热切。
但聂云筝并没有察觉出任何的恶意。
就随她去了。
到了缓冲区,这边的净水和消毒液摆放整齐,似乎是之前的研究员们都有严重的洁癖似的,把这里整理得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一样,干干净净,只有那用了小半瓶的消毒液,能够昭示这里并没有被废弃。
聂云筝拿过头套,束起头发,将自己的碎发完全收入发套。
电光一闪。
司念念在一旁仔细地洗着自己白皙如玉的双手,不时侧着眼睛瞧着聂云筝,唇角微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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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欲望号’邮轮上告别了乔麦之后,聂云筝独自一人回了房间,抱着赢来的大狗卧在床铺上休息,半睡半醒之间,只听见了钟尧的声音。
“聂云筝女士,接下来的电影已经安排好了,是一个……”
在不知不觉间,她就出现在了这个如此复古的星河时代的研究院之中。
就像,从未离开过这个研究院一样。
她的目的,不是对‘陨石’完成研究,也不是让这个研究院变得更好,更不是奢侈享受着研究经费。
而从来。
从一开始就是。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微小的一个声音。
“X6213-E7,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代号,蓝萤。”
是了。她这些天一直都没有记得的一个名字。
是蓝萤。
她的目的是,杀死蓝萤。
在这边的日常生活太过无趣,她也没有任何努力起来,认真起来的想法。而这就像是海潮的侵袭。海边的建筑会更为脆弱,湿咸的海风总会在不经意间将坚固的建筑从芯里腐蚀成酥脆的饼干。
而聂云筝就这样,险些同聂教授变成了一体。
桥梁大概是签名。
如果她真的签下了那个名字,那么不必这个世界再用什么手段,她就会彻底地与聂教授变成一体。
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影后聂云筝,只会有佐雅塔第二研究院,首席研究员,聂教授。
她的后背稍有些湿,冷汗浸透了她的洗手衣。
幸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有着束起头发就会开始认真对待一切的习惯,这一次,这个怪异的习惯又一次地拯救了沉迷其中的自己。
她对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开始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为什么会这样。
但,虚空中并无回应,只有一声声‘为什么’回荡着,逐渐失却了能量,黯然消逝。
司念念在她的身旁,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聂云筝,没事的,是想起之前做了的噩梦吗?”
她没有多问些什么,而是拉起聂云筝,往旁边的衣柜走去,“再换一件吧,衣服都湿透了,再这样会闷坏的。”
聂云筝点点头,清醒过来的她没有再多纠结犹豫,如果‘蓝萤’是个研究对象的代号,那么进入研究院的实验大楼是寻找到他最好的一个方案。
司念念也换下了自己的洗手衣,“这件有些太大了,我得换一件。这边的洗手衣的设计,真是太糟糕了。小的太小,大的又太大。就没有一件合身的。”
她继续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研究院总喜欢那些个复古的装饰,连洗手衣都这么古旧,我猜这些衣服送去黑市,都能够当做古董卖呢。”
聂云筝看向司念念。
她光洁玉雪般的背部,竟然燃烧着血色的花纹,那些纹饰如同流淌着的鲜血,不停涌动奔流着,绽放在白的世界。
太过妖冶,太过迷幻。
不像是她的审美。
但聂云筝并未多说,而是自然地从旁边取了件新的洗手衣,穿在了身上,就走向旁边的水龙头,开始仔细地清洁自己的双手和前臂。洗的直到雪玉清透得能见到玉髓,才随着司念念走上了二楼的二更区。
二人换好外层的洁净衣帽,戴好手套,站在洁净走廊,等待着机器自动的紫外线消毒工作。
“司教授,我可以叫你司念念,或者念念吗?”聂云筝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想,如果可以,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司念念讶然一笑,“当然可以,那我叫您云筝可以吗?”
聂云筝点头道,“念念,你说,实验的结果如何,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没有意义。”司念念的眼睛中,只有平静和淡然,似乎对于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我还是想要这个实验有一个结果。一个结果就可以,不论是什么结果。都可以。”
聂云筝很是熟悉这样的眼睛。
她在众人的期待中醒来,在等待拍摄时梳洗装扮时的镜子中,时常会见到这样的眼睛。
但与司念念初次见面时不太一致。那时的她,似乎还在纠结着些什么,如今却似乎已然放下。
聂云筝没有再问,而是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周围的一切。
时间过得很快,这二十分钟在两位女士的沉默中,逐渐走到了尽头。走廊末端的大门伴着些机械的咔嚓声缓缓升起,内里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走廊中压抑沉闷的氛围。
司念念带着笑意,对聂云筝说道,“云筝,我们进去吧,今天开始,李行知应该就要开始做他的实验了,我们现在过去,应该也不算太晚?”
聂云筝没有回复她的话,睁开眼后,这些暖融融的光,让她的眼睛有些干涩,止不住地,流淌着眼泪。
只是因为太过干涩而已,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有第三者在场,也没有第三物在场。
她只是因为被灯光刺到了眼睛,才不断地流着眼泪。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