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将至，战斗四起。

冷雨淅淅沥沥。

末伽梨踩着屋顶红瓦，轻巧飞掠一座又一座的屋顶。

“那么多，都沉迷了？”她喃喃着，“灵魂如果在这里受到死亡的冲击，会直接转世重生，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现在，最先要支援的是……”

末伽梨的感知就像黑暗深海里的一滴水，无穷无尽的痛苦挤压着她，她却不管不顾，努力探向她所在意的几滴水。

夏油杰乘着虹龙，与天使在高空缠斗，正为保护天内理子而战。

痛。他的左肩被光箭射穿，术式全被无效化封印，脑海中也浮现出自己掉进富士山火山口的想象。

末伽梨下意识地捂住左肩：“杰……”

枷场美美子、菜菜子心中焦急。

菜菜子匆忙拍摄夏油杰的状态，定格他的伤势。美美子的绳吊玩偶在瞬间巨大化，让夏油杰落在软软的缓冲垫上。

天内理子心生恐惧，天使正向她俯冲。

禅院真希和真依的愤怒冰冷，齐齐将天内理子护在身后。

真依以构筑术式造出碉堡，机关枪哒哒射击。真希的速度谁也无法反应，侧腿飞踢天使的太阳穴。

然后，巨佛？夏油杰挤出咒力，趁真希控制天使时，巨佛持刀劈向她的头颅。不过，天使挥翅一闪，刀刃堪堪砍断她的右臂。

末伽梨摁住自己的右肩。

很痛。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看起来也是占上风。

那么……末伽梨努力集中到另一边。

五条悟，他吐槽着从未见过涩谷有这么少的人，正身处距离夏油杰所在富士山西侧80km的东京市区，与漏瑚、花御、陀艮展开战斗。

对他来说，这三位特级咒灵本该是小菜一碟。

不过，即便涩谷人再少，也有许多吓到发抖的灵魂。

五条悟不得不放弃他擅长的大范围攻击。

但幸好，乙骨忧太、狗卷棘与他配合，三对三地展开精准打击。

痛，狗卷棘踢中了漏瑚的独眼。

痛，乙骨忧太砍断了花御的藤条。

痛，五条悟踩着陀艮的头，拔掉他的触须。

痛……嗯，没有问题。

末伽梨松了口气，却不自觉地从屋顶落到街上，双臂环绕身体，慢慢走在雨里。

接下来，虎杖。

野蔷薇与他共同战斗，心想她第一次来京都的旅游体验可真糟糕，居然是和虎杖对上了真人？

他们比以前更加强大，但真人和他们同样经过了末伽梨的洗礼。

真人缠着虎杖和野蔷薇，他们并没有危险，只是急着要脱战，不断重拳揍上真人的灵魂，想要抽身去阻止宿傩……

宿傩。

末伽梨恍惚了下。

耳畔，轰隆隆——咒力炽热，澎湃磅礴，如野风吹拂山火，吞噬着空气中所有微弱的咒力。

天空战栗，冷雨哗啦。雷声震耳欲聋，天际白光一闪，照亮了四枚闪烁着红宝石光辉的眼瞳。

水珠打湿了他的发丝，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淌下，滑过那身躯上华丽的咒纹，最后在热烫的皮肤上尖叫着成为屡屡蒸汽。

四臂两面的诅咒之王，立于她的面前。

这是多么震撼的登场，但末伽梨眨了下眼睛，脑海中很自然地冒出一些想法。

「野生的诅咒之王出现了！你可以选择战斗、使用道具、或者逃跑。」

宿傩眯起眼睛：“你就这三个选项？”

她下意识道：“当然还有调戏你啦……咦，我刚刚有把想的说出来吗？”

宿傩的下侧两眼翻了个白眼，腹部的嘴不耐烦道：“我用眼睫毛思考，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同时，他的上侧两眼略略戏谑，面上的口嘲讽道：“你竟然对此感到不习惯，难道五条悟连这种事都做不到？”

雄性生物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有胜负心呢，末伽梨不自觉地想道。

五条悟的话，其实他也做的到，就是没有宿傩那样敏锐。

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和五条悟的相遇，是在一年前。五条悟平时又经常出差，超级忙。如果相处再久一些……

末伽梨仅是多了0.1秒的思考，宿傩不必她说，也立刻明白了答案。

“果然，五条悟在我之下。”

不过，宿傩这样说着，但烦躁与不快却从他心中弥漫，渐渐发展成针对五条悟的杀意。

末伽梨拧眉道：“想打，出去打。别在这里开战。”

“怎么，怕我杀死他？”

“是。”末伽梨坦诚道，“如果你们在这里打起来，我会拼尽全力阻止，就算会丢掉全部的记忆，也在所不惜。”

这是很明显的偏心，宿傩却反而愉快起来，甚至咧开嘴角。

“五条悟若是得知，你胆敢如此侮辱他，定会先和你一战。”

她方才的偏心，指向的是弱的一方。

史上最强咒术师、现代最强咒术师，他们都是能吃掉末伽梨的存在，行走时天地都为之颤抖，战斗起来理应不相上下。

但在末伽梨的认知里，五条悟会败于宿傩，棋差一着，被宿傩杀死。

如果，五条悟知道她是这样小瞧他，认为他逊于宿傩……

未来瞬息万变。那其中，有份五条悟的痛苦。

愤怒、不甘、嫉妒……好像有千百万把匕首同时捅进了五条悟的心脏。它们一齐顺着每一道血管拧动，缓慢又细致地割开他的四肢百骸。

末伽梨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又摇头：“无论怎样，只要悟能活下去……”

宿傩嗤道：“对五条悟来说，那还不如死了。”

“我明白。”她像孩子般耍着脾气，“但我就是不想他死掉。”

诅咒之王哑然失笑：“遇见你，算他倒霉。”

末伽梨深表赞同，又嘟囔着：“其实，想要摆脱我，只要你、或者悟，把我吃掉就可以了——哇、痛！”

宿傩弹了她一个脑袋蹦。

“此方法经试验无效。我已将你吃掉，现在却还是站在你的面前。就算吃掉了那么难吃的玩意儿，霉运还是与我相随。”

这狠狠戳中了末伽梨的痛处，也很好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咕！”末伽梨苦着脸，“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多试几次就好了。下次，我会做得更完美，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唤回我的机会！”

同时，她也委屈着：“还有啊，我也尝过我自己！味道真的还可以啊，为什么都说我很难吃！”

宿傩挑眉：“前几日，虎杖悠仁、伏黑惠、钉琦野蔷薇饭时闲聊。伏黑惠提到，你烧烤了那个叫陀艮的章鱼咒灵，觉得他的腕足美味？”

咒灵由负面感情组成，味道相当恶心。

夏油杰作为咒灵操使，因此积攒了相当大的心理压力。后来，他成为憎恶非术师的恐怖分子，也有这一份的原因。

末伽梨，她是古往今来全人类的负面感情结合体，味道比咒灵要差劲百万倍还不止。

然而，她本人竟然觉得自己和咒灵美味可口……

末伽梨罕见地结巴起来：“也、也不是啊。我的肉、咒灵的肉，与其说是好吃，就是没有那么难吃！”

“我倒好奇，你吃过什么更难吃的东西？”

“虽然不是亲自吃过，但9364京3081兆2981亿3982万7301个人类，总有人有些奇奇怪怪的经历……呃、宿傩？”

宿傩凝望着她，末伽梨稍稍一愣。

秋季，冷雨猛烈拍打在他们的脸上肩上。

末伽梨讨厌寒冷，衬衫又冷又湿地黏着她的皮肤，她的身体也正在本能地颤抖，却并未像往常贴近他。

这并非是她不愿靠近，而是忘记了自己很冷。

毕竟，末伽梨无时无刻都承受着过于庞大的感官过载。对于自身的细小感受，只要稍稍分神，就会被其他感知淹没，所有痛苦都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对她来说，全人类的痛苦加诸一身，都算不上什么。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人类走向终焉，那才是最深的绝望……

四颗眼瞳静静燃烧着，倒影着末伽梨的面庞。

“【解】。”宿傩说道。

斩击以他们的对视为中轴线，划向天际。乌云向两侧蜷曲开来，露出了湛蓝又悠远的天空。

太阳普照，雨停了，翠绿的草上缀着水珠，空气中飘散着湿润泥土的清香。

宿傩身周空气渐暖，烘干末伽梨的头发和衣物。

同时，他还伸出手指，趁她的发丝尚还濡湿之时，将几缕卷在指尖，略略加热。

“唔……”末伽梨稍稍侧头，让他动作更加方便。

千年前，那些月夜明朗的夜晚，堕天神宫的温泉里，总是有戏水的吵闹。

等末伽梨累了，她便倚靠在宿傩怀里，惬意晒着月光。

上岸时，他们总是湿湿哒哒。

当末伽梨第一次发现，宿傩竟然有自烘干功能时，便是说什么也不肯自己擦干身体和发丝，偏要借他散发的热量。

久而久之，无论她何时湿淋淋的，蹭到他身旁都已成了习惯。

不过，借热毕竟是借热，她发丝总是半干。某次，宿傩顺手梳理了下……

拉直、卷曲、稍稍修短、编起发辫，宿傩对此颇有兴致，末伽梨也任他如此，认为这能激发她服装设计的灵感。

虽然，有时，无论是她的发型还是服装，都前卫到令平安百姓胆寒……

片刻后，末伽梨将水洼当镜子，侧脸照着自己的头发，露出笑来。

“你的手法一点都没有退步耶，这个卷卷弹弹的弧度好可爱，最适合配这套衣服了！”

她习惯性地勾低他的脖子，愉快吻着他的唇角。

宿傩揽着她的腰，想起来：“如你遗言所说，衬衫和百褶裙的确很流行。”

末伽梨得意着：“日本甚至把这个当作女子中学生的制服呢！”

“再往后的未来，又如何？”

“哼哼，衬衫和百褶裙将会成为经典，无论在哪个时代。”

“若那时我所见不是如此，你便等着我的嘲笑吧。”

“才不会！还有啊，说到这个——”

一下子，末伽梨的表情就由晴转阴，流露出几分怨念。

“你之前不记得我时，竟然只是从羂索那里听说了只言片语，就为了嘲笑我不如意的模样，不惜寄身咒物，甚至切割自己的灵魂……”

灵魂在寄身咒物期间，十分脆弱，非常容易受到死亡冲击而转世轮回。

羂索在未明原理的情况下，本能地为咒物添加了封印。

寄身咒物期间，宿傩无法有任何感知。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意识清醒，游荡在那漫长、折磨、又无聊的虚无，不知何时能再次感受月光。

而这一等，便是千年。

羂索曾对宿傩说过：「你本无执念，有了之后，便会从佛堕落魔。」

什么是佛？什么是魔？诅咒之王对这样的定义嗤之以鼻，并不在乎这种小事。

“但我很在乎啊。”末伽梨委屈道，声音略略涩哑，“为什么都想要变成蚯蚓人？羂索也是，居然只是想和我下棋，就做出了那么傻的事情。还有里梅也是、笨蛋。”

宿傩嘲道：“你自作自受，怎得还抱怨起别人来了？”

“我就是对所有的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才这么不爽。事到如今，我也只有陪你们胡闹下去，等到你们厌倦的那一天了……”

她略带不甘地咬破他的嘴唇，舌尖舔着血珠。

宿傩只觉得怀中这家伙实在混账。

明明一切因她而起，她却闹着别扭，把所有情绪都向他发泄出来。

“真不像样。”宿傩低沉道，以拇指抹着她眼角微有的晶莹，“既然如此不情不愿，为何不开战？只要杀光让你不爽的存在，不就没有烦恼了？”

末伽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倒不是恍然大悟，而是怒着狠狠咬了下他的脖子。

“嘶。”宿傩捂住脖子，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你若要与我战斗，杀意得再强点。”

“才不是！”末伽梨怒喊道，“不爽归不爽，但我见到你们时的开心，比不爽要强烈一百万倍！你们明明做了傻事，但我却根本无法克制这份喜悦！这种事、